六
是疑问半是感叹:“而且我说啊,你说话也太客气了吧,一直您来您去的话,我听着都累。”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乐得清闲,耸了耸肩换成简语:“是你们的敬语用法太琐碎了吧?我作为一个在不同语言环境里长大的外国人,很难把握其用度,只好采取最不容易出错的方法啦。”
我真的很不擅长处理敬简语之间的转换,因为我不确定其他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万一相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对方完全不这么想的话,用简语岂不是又失礼又丢人?
所以除了在体育部门这种前后辈关系严格的地方我会主动对后辈用简语以外,我只有在对方明确要求的情况下才会省却敬语。
在这一点上我还挺佩服五条悟的,因为他只在第一次跟我搭话时候用过敬语。
想必像他这种人,肯定被长辈上司教训过无数次吧。就这样还死不悔改,上来就对“客户”用简语,头是真的铁啊!
我收收心思,继续接上刚才的话题:“你的意思是我们学校有恶灵?还是每年都会有?”
“准确来说是叫‘咒灵’。”
五条悟纠正道,“或者叫诅咒,是从人类的负面感情中产生的东西,像是学校啦、医院啦之类汇聚了大量情绪的地方,都很容易让它们沉淀下来。”
听完这个新鲜的解释以后,我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门后从未见过的定义正在向我摇花手,不禁吐出两个字:“啊这?”
这算什么?人类真正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不愧是你,霓虹国。有少年J○MP内味儿了哈。
五条悟还在尽职尽责地为我补充世界观:“咒术师们所使用的咒力也一样,是种从自身的负面情绪里转化来的力量,跟咒灵也算是师出同源吧。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对诅咒造成伤害、将其袚除。”
绿灯亮起。
尚在努力消化新知识的我不由得有些走神,没有察觉到信号灯已经变色,还满脸纠结地站在原地,就感觉肩头被他轻轻拍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入眼的是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别想啦,该过马路了。”
“……哦。”
我胡乱应声,心想今天这双高跟鞋真是穿对了,不然刚才转头估计只能看见个下巴颏。
——不过这个家伙还蛮体贴的啊,真是意外。我还以为按他的人设,要等走到马路中间才能发现身后没人呢。
“所以我才感到好奇。”
五条悟忽然侧身,毫无预兆地靠了过来:“没有咒力的你,本来是根本不可能伤到咒灵的,但是你却做到了,还做得相当漂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这个弯腰的动作直接打破了应有的社交距离,几乎是凑到了我脸前,墨镜镜片上甚至清楚地映出了我的人影。
“呃……”
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双手,还好在对上镜片里自己的脸后及时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没过脑子地出声了:
“……大概是因为我是马猴烧酒?”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钟。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伸出两根手指稍稍用力戳了下他的额头,逼得他重新直起了上身。
“——开玩笑的。”
我面无表情地补上结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