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等到天光乍现的时刻,陶初然终于清醒了过来。
在她睁开眼睛的前一秒,那只牢牢把控着她的手离开了。林鸱站了起来,以一种有距离感的礼貌迎接她的苏醒。
陶初然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总之就好像是灵魂脱离了躯体,她以一种第三人的视角观察着现在所处的境况。
很奇怪,但又没那么奇怪。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体验。
心里空荡荡的,那些因为外部环境变化而引起的情绪起伏全都不见了,她只有一种感受。
平。
心态很平。情绪很平。
精神状态平之又平。
她坐在床上看向林鸱。
画面从下往上移动,陶初然却没什么感觉。直到两段视线在空中交汇,陶初然眨了眨眼,却没有感受到以往的紧张、恐惧和无处不在的尴尬。
她能够清晰地看到林鸱的脸。那是一张淡漠的、又极其美丽的脸,配上根本不搭的灰色长衫,就像是一位居住在冰山里的冷美人,只愿意餐花饮露,完全不为世俗的繁华所动容。
淡金色的眼眸中微微露出讶意,又很快释然,只是不声不语地看住她,瞳孔中有流光闪过。
陶初然竟然没有一丝想要移开视线的想法。她大大方方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经年的习惯让她先垂下头来。
她回想起彻底昏迷前手腕的微痛,左手不由得蹭了蹭那个有针眼的地方。
然后就被林鸱拉住了:“别动。”
陶初然看向被拉住的左手,手腕上小普盘成了一个光脑手环的形状。于是她意识到恐怕在林鸱的眼中,她的左手还是树枝的样子,这样大力戳弄刚刚形成的细小伤口,看上去是有些奇怪。
她放下了手,心情非常平和:“苍冥呢?”
第一个问的竟然是苍冥。
林鸱心里叹气,却还是回答她:“他身有公务,先走了。”
陶初然点了点头。去工作就好,也不枉她冒着风险救他一场。
“你们给我注射了什么?”
于是林鸱给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f173的功效,把告诉苍冥的“减缓狂化”四个字扩充了一万倍,连相关的药理知识和副作用都和她说得清清楚楚,就差出一篇论文让她详细了解了。
陶初然看着林鸱。
为了方便陶初然看他,林鸱又一次坐回了床边。他靠得近了一些,但陶初然毫无反应,只是凝神听着他的解释。
f173还是发挥了作用。
林鸱和陶初然都清楚这一点。
从林鸱这里,陶初然知道了注射f173之后她身上发生的一切。虽然试剂让他摆脱了情绪的干扰,可在生理上,林鸱还是无法反抗女王的影响,把她想得到的所有都和盘托出。
“那是什么?”陶初然指着床边那个有着熟悉标识的小箱子。
“星月宫发了一些药物。”林鸱模糊地说,说到这个话题时,他仔细观察着陶初然的微表情。但他失望地发现,f173带来的情绪消除效果实在太彻底了,陶初然像是在听着别人的事情,他什么也判断不出来。
“我能看看吗?”她只是这样说。
林鸱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时也听话地把箱子交到了她手里。陶初然翻着里面林林总总的针剂、药片,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虽然大家都有人形,但实际上,她和宇宙中的其他公民算是两个物种。和其他人强悍的躯体相比,她的身体无比孱弱,因此很多他们能用的东西她都不能用,比如营养液,再比如针对公民研发的药品。
在星月宫时虽然她基本没有生过病,但隔三差五的昏迷、体温骤降等等情况还是让她身边的人相当焦虑。除了参苓之外,后来她又见过很多医生,也许有人开发了她也能够使用的药物也说不定。
这个药箱里的所有药品都是她能用的。从这个剂量和温和程度来看,可以说全宇宙只对她一个人起效。
是……被人发现了吗?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之前的破绽也太多了。好在三年里她深居简出,其实真正认识她了解她的人也不多。她还有些狡辩的余地。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被人认出来,并且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那现在她的身边断不会只有林鸱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干脆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女王?”
“你不是吗?”林鸱反问她。
骤然提起这个话题,他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小可怜”变得不太可怜之后果然有趣很多,也许这样稍微有攻击性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兴味,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陶初然自证。
“如果我是女王,你会怎么做?”陶初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