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海天云蒸,烈日炎炎,正午时分,瑞县街道上一片寂静,唯有一处吵闹,穿过长街,再拐入一条暗巷,绕他几绕,才寻见声音的来头。
一间破落院,门户大敞,谩骂声还在继续,附耳细听,骂的相当难听:
“蠢货!竟连童生试都屡次落榜!迟早寻个郎中给你瞧瞧脑子,我这等旷世奇才怎的会教习出你这般蠢货!你且滚回去,从今往后,我可再不会给你做保了!日日做着进学入仕的大梦,哼,听了叫人笑掉大牙!”
这些话落在李寻清耳中,与院中杂草中的蝉鸣同样聒噪,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挨着不属于自己的骂。
这身行头,这副身体,如此生活,都不属于她,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古文学研究生,六月上岸,不曾想七月一场车祸,穿越至此,这副身体的原主三年前被娘亲送入这所私学,堂上破口大骂的正是她的“恩师”赵旷才,而原主委实不争气,三年竟连个童生试都未通过,遑论中举入仕。
“李卓,我看你也别叫这名字了,还卓学多才,干脆改为李拙!”
有些稚嫩的童声响起,李寻清抬眸望向站在赵旷才身后的小童,是本次童生试的红案赵小多,今年初试便夺得头筹,尽管只是最低级的童生试,但比起李寻清这等蠢材已是天壤之别,许是跟他亲大伯待久了,十五六岁年纪,说起话来已经同赵旷才一样尖酸刻薄。
见她看过来,赵小多皱起鼻子吐出舌头,朝她做了个花脸儿,簇拥在他身边的学子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李卓,李拙!”
李卓,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是她的,原主有一同胞弟弟,生下来没几年便夭折了,这个朝代女子不能进学,她娘亲便大着胆叫她女扮男装,混入学堂。
喧嚣入耳,李寻清权当狗吠,盯着赵旷才脚下忙碌的虫蚁,心想:
要下雨了。
堂上赵旷才见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甚至那双剪水儿眸里还有几分不耐烦,登时怒火更甚,用力将手中书册朝着李寻清脑袋上掷去,骂道:
“天天擎等着吃!长得你跟你那婊子娘一样,一脸狐媚子——你看我做什么?不服气?呸!我能收你,是你天大的福气!”
冷不丁挨了一下,李寻清缓慢地抬起头,赵旷才与之对视,竟在那稚嫩的脸庞上看见淡漠傲然的神色,瞧着他的眼神,似是在看一只狂吠的犬。
不知怎的,赵旷才被她看的发怵,这死孩子,平时唯唯诺诺的,说话都不利落,怎么今日换了个人似的,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声闷雷轰然炸响,赵旷才险些蹦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襟。
一定是幻觉。
他看向李寻清,见那书册摊在她脚下,命令道:“捡起来,递给我。”
李寻清没动,甚至面上的神色都分毫未变。
这些小童都是平头百姓家的孩子,与他们的爹娘一样胆小怕事,平日里对赵旷才言听计从,赵旷才何时被如此忤逆过?当即竖起眉眼,厉声道:
“蠢货,捡起来!”
李寻清没多瞧他一眼,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的补丁。
赵旷才彻底暴怒,怒骂一句,抄起桌案上的戒尺,周围小童们一见戒尺,退避三舍,李寻清心下正思衬,赵旷才抬手便打。
“轰”一声响雷,与戒尺落下的声音重合,李寻清肩膀上火辣辣地痛,抬头望见天际成云密布,紫电翻滚。
赵旷才落下一板,却见李寻清好似毫无知觉一般,又闻惊雷,心下大动,脊骨直冒冷汗,却见李寻清抬头,如女子一般殷红的唇瓣微张,说:
“别说我娘。”
她身着粗布衣,大大小小十几余块补丁,皆是原主的娘亲在昏昏油豆灯下,一针一线缝补上去的,拳拳爱女之情,可见一斑。
这令李寻清想起她在现代的娘亲,她出身贫农之家,父亲终日劳累,靠着买菜微薄收入供她上了大学,母亲下肢瘫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终日坐在破旧的轮椅中,为了省电费,连电灯都不愿开,对着小窗昏光给她缝补衣裳。
她以为考上研究生,前途无量,终于可报答父母养育之恩,不曾想半年前一场车祸,父母双亡,死在了唯一一次去大学看望她的路上。
子欲养而亲不待,不久后她也一命呜呼,不过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便再无任何人能欺侮她的娘亲。
白茫的闪电劈下,李寻清回神,赵旷才还举着戒尺,便见她缓缓蹲下身,捡起了书册。
赵旷才心里暗喜,果然方才不过是幻觉,这小子还是同以前一样懦弱不堪。
李寻清将书册举册举到他面前,赵旷才装腔作势地咳一声,这才降尊纡贵地伸手去拿,就在他将要触碰到书册的刹那,李寻清一收手,攥住书册两端,“刺啦”一声,将那书册从中撕开。
赵旷才一愣,李寻清又是一扯,书页纷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