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忽然,身体像陷入云朵里,轻柔温暖,随后,一股沁凉的灵力,输入阿离的体内。
“阿离……”
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李信。她想要睁眼,但是没有力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秒钟或者几分钟,阿离的脑子转得很慢,也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只听到砰砰的心跳声,重重的,一阵一阵的,从鼓膜传来,可能是自己的心跳,或者是李信的,倏忽间,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
阿离转开眼睛,看到蓝色的结界透出蛛网缝隙,它在闪动,心跳一下,它闪一下。视线滑到头上那人的下巴,刀削般的下颌线,好像渗出细汗,眼前的一幕有些重叠,似曾相识。
“我带你走……李信……我带你走……”
我抬手想抚摸他的脸,疼痛却后知后觉,周遭的声音也逐渐涌入。
灵智清明,李信乃半魔之身,心脏如同死物。
——砰、砰、砰……闷重地一声一声。夹杂着高叔他们的怒吼。
那些都不是心跳,是身体在承受攻击,李信没有还手,他不会还手,他承诺保护族人,但他答应过,要保护阿离。
漫天的蓝色结界,龟裂绚烂。
李信的左脸颊被划破一道口子,但更多的血,从背后的伤口流下,浸湿衣裳。
盖上帽兜,他遮住怀里人雪白的脸。
“阿离是个好姑娘,不该沾上血。”
眼前一片黑暗,她却不感到害怕,疼痛越来越轻了。可是眼眶湿了又湿,怎么又哭了呢?我们终于离开了,应该高兴啊,我忍住不哭出声,却止不住的悲伤,李信终究是,众叛亲离了。
-
阿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雪兔生长于北境,地处严寒,族群散落,不喜群居。大雪纷飞时,她会和父母哥哥窝在洞穴里睡觉,等到晴朗无风时,她们会一起外出觅食。再平凡不过的某一天,突然起了风雪,她和家里人被迫暂时分开躲藏起来,等雪停了之后,她想着找回他们,却一个不小心踩空,从山坡滚下,然后就迷路了。
说不清是不是运气,阿离没有遇到猎人,而是遇到了幼时的李信。
他将阿离带回去包扎,把她留在了凌山派。也许是新奇,门派的师兄弟都很喜欢她,体现在他们老想着喂她吃葫芦卜,但是李信却不允。
“小兔子太小了,怕它饱腹了,却不懂得拒食,会撑到肚子的。总之,以后我会定时喂它。”小小的李信,把缩成团子的阿离放在膝盖上,对那些好奇的师兄们,认真地嘱咐道。
忘了哪一天,李信还没回来,阿离却饿得狠了,在凌山派上蹿下跳,只为找口吃的,还把后山弄得鸡犬不宁。
最后被李信逮住了,他扯了扯阿离的耳朵,瓮声瓮气道:“闲来无事,你还是跟着修炼吧!”
自此,李信每日出门都会带上阿离,把她放在灵境台,吸收天地之灵气,以期能够早日开灵智。而她,总是呼呼大睡。等到天黑,他的功课结束后,便带她回去,一路上,时不时自言自语。
“小雪兔,虽然你不会说话,但你都听得懂对吧,我知道你在听。我说,我很想念父王母后,他们都在长安。可是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没修炼完,我必须快快变强大。不过你也是,知道吧?”
没等到阿离学会化形,李信就突然不见了,凌山派也变得闹哄哄,暴雪倾覆将至。
那是阿离见申伯的最后一眼,也许是不忍放任她的生死,之后,她便被师兄们一同带往南方。
流亡一路,大家沉默寡言。师兄们有事要办,他们会将阿离偷偷藏好,准备足够的粮食,设置好保护禁制,短的话几天,长的话一两个月,事后再回来将她接走。每换一次地方,天气变得越热,师兄们也逐渐只剩下一个人。
最后一面是在莽域,那位不知名的师兄,将阿离托付给了火狐一族,临走前,他给她施下了护灵咒,保她百年性命无忧。这是凌山教,唯一能替阿离做的事情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心栽柳柳成荫。以前在北境天天躺灵境台,阿离的灵智才开一门,自来到莽域后,短短十几年,她便灵智全开。修炼不易,于她而言时间缓慢,但身边的面孔却不停更换,熟悉的狐狸来了又去。直到百年之约到期,护灵咒消散,那段前尘旧事,也一并消失。
阿离的妖力日渐丰沛,可以在莽域结界随意逗留。那时,她见过明世隐好几次,他每隔三年都会来一趟,招徒弟?
他说他来自长安。
长安……很耳熟的地方。
第五次碰面后,阿离决定施舍他一次机会,跟他去长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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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慢慢猜到的。第一次见到你,你被吓出了兔耳,也没往那方向想。”
“很正常……这世间有那么多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