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鬼司礼口供

春山境·凌云宫同心殿

周时序反复敲响门扉，每一次都传来深沉的回音，却始终没有从内有丝毫回应。

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她轻声自语：“难道阿戎不在宫中？”

寂静的房中，裴戎将薄被掩至头顶，将自己缩成一团，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在被子外。

昨夜他曾摆弄无数次，却总也无法将尾巴和耳朵藏匿，而今听闻周时序的声音，更是引来了心头的羞涩。

他略显局促地声音传出：“我...我在，我昨天睡得太晚，我想再睡会。”

周时序微愣，脸上荡漾起一抹明悟：“那好，我今天需要出去一趟，晚间才回来。”

裴戎又拽了拽被子，轻掀被角：“好，我知道了。”

周时序转身离去，迈出凌云宫，她需要去一趟囹圄归墟。

春山境·天牢囹圄归墟

周时序这次到归墟，伏官并不在，守门的兵将注视着前来者，恭敬地作揖行礼，并直接让她进入境内。

玄字号，宛镇压妖族的牢房，天牢内部大同小异。因此，不费多少周章，周时序便找到了关押鬼司礼的监牢。

鬼司礼所犯罪行早已审判定案，判决的伏官已经上呈奏疏。鬼司礼罪孽深重。

根据刑条，她的刑罚已被确定：念其罪恶所为亲子，不断其命，然需受四十二道天雷，四道焚火劫，受刑康复后，经历两世的磨难方能了结，这一刑罚需要历经三十载的时间方可圆满。

如今鬼司礼正在受这第一遭--雷刑。

周时序踏入监牢，鬼司礼的目光微微一怔，紧接着，她对着周时序浅浅一笑。

“尊神来了。”

与飞升时的雷劫不同，神族所引来的天雷意在折磨□□和筋骨，而后者则旨在撕扯神魂，使之承受难以想象的痛楚。

“你还好吗？”

鬼司礼微微皱眉，眸色微沉，轻声答道：“本来就是我的罪孽，应该的，为了幺儿我也会挺下去的！”

周时序注视着鬼司礼，轻声继续温声道：“我有些事想问你，关于吸纳那些女子怨气之事。”

鬼司礼静默片刻，抿嘴思索，方才缓缓开口：“我当时请了所有的药师，他们皆无法子能救我的幺儿，后来一天夜里请亲庙突然来了一个人，那人袍袖玄黑，帽兜蔽颜，面容莫辨，声音听着应是个男子，他说他有法子能救我的幺儿，当时我的孩子高热烧的浑身滚烫，我已经...穷途末路，再无办法，所以只能听他的试一试。”

鬼司礼长叹一声，幽幽的呼出一口气，继续道：“我庙中香火一直不盛，信徒寥寥，我更是....哎，其实我知道，他那法子阴狠无比，人世因果之轮转，我知道我一定会迎来果报之时”

周时序默默凝视着鬼司礼，心头波澜起伏，难以言表。

“他所用之法，就是让你炼化女子的怨气吗？”

\"是，然不止如是，鬼丧岭虽属神族地界，却偏远幽僻，神明离弃，百姓愚昧，凡遇天灾，无不祈愿神明护佑。有句话说的好，人心之下都藏着一只大妖，贪欲一升，就会成为世上最恐怖之所在。我妖力微薄，无力扭转灾厄，唯能稍作弥补。而我身为姻缘仙，职司佑助有缘之人成眷属，本是我天职。后来，他们见我香火灵验，信徒逐渐增加，香火氤氲，我幺儿的情况也稍有起色。\"

鬼司礼言辞间对幼子充满深情，不禁眼中涌现出温暖的光芒。然而神情骤然变幻，声音一转又道：“就在一切向善之际，那神秘之人又再度出现。”

（回忆）

“怎么你这就满足了，善念可救不了你的孩子。”

鬼司礼肃容道：“你那法子太过阴险，我不会做的。”

“是嘛，这微弱的善念香火，顶多就是强行续命罢了，你的孩子如今已经十岁，若不能解其根结之疾，恐她命运难赴十五。”

“我身为庇护他们神明，我不能为了我的私念，而伤害他们。”

神秘人听到神明二字，嗤笑道：“神明？若是真有神明庇佑，何以尘寰沐疾苦？人若不为己，天地岂能容身。与其寄望于虚无缥缈的天神，倒不如自力更生，图谋实际。难道天神会确保你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成长吗？

他随即又说道：“俗人有所求，人们总是在急需神明帮助的时候，才会追溯神明的恩惠；抱着私心杂念，庙宇里的香火才会旺盛起来。”

鬼司礼握紧拳头，似乎在拼命的挣扎，道义好似生出利爪，拼命的撕扯着良知。

他的兜帽遮住了大半脸庞，神秘人勾起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浮现，他催动法力，手指指向鬼司礼面前的神像。

顿时天地变色，悯人的神像，突然血气翻涌，开始散发诡异的微笑。

“罗刹冠髑髅，夜半出窃嘬，但闻狼虎厌人肉，不见酒浆招邪魔。阁下，还是亲眼看看这世间模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