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将救人的少年带回家以后,柳杏儿立马找人拿了些药,内服外敷,样样都有。
屋内,少年和三儿并排躺在床上,遥遥和虎子在边上照看;屋外,烟火升起,柳杏儿蹲在地上熬药。
她“噗噗”朝炉前吹了几口气,即将熄灭的火苗登时燃烧。“噼啪”一声,橙红的火光亮起,柳杏儿也跟着陷入沉思。
柳杏儿的丈夫叫张生,前不久掉河里淹死了。
她是张生的第二任妻子,听说,前一任生下三儿后就跟人跑了,只剩下张生一个人抚养三个孩子。
现在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柳杏儿所生。老大和三儿是张生跟前一任妻子所生,老二遥遥则是张生收养的。
张生这人大的本事没有,读过两年书,后面就专心务农,偏偏农事也不精。要说这样一个哪哪都不甚好的人,柳杏儿没道理嫁给他。
然而柳杏儿到底是看中了张生这人身上最大的好,那便是一颗善心。可惜的是,张生死了以后,柳杏儿才明白过来。
她其实应该感谢张生。
在没有嫁给张生之前,柳杏儿自有心仪之人。那人没有才华,但颇有一身蛮力,柳杏儿习得一身好厨艺,平日里事事精心照料,让那人没有后顾之忧地投军。黄天不负,终被赏识,眼看着柳杏儿的好日子就要到来。
前往都城的前一晚,二人对饮,皆是满面欢喜。
那人喷着醉气,道:“杏儿,这些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怕是不会这么快有出息。”
柳杏儿摇摇头,道:“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在你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我自然欢喜得很,只盼着你赶紧有出息,我还等着风风光光嫁给你呢!”
那人握着酒杯的手稍顿,片刻后,仰头一饮而尽。
柳杏儿也跟着陪了一杯。
那人将她拉到跟前,醉眼朦胧,把头凑上来,喘息道:“杏儿,我想要......”正说着,手便不安分起来。
柳杏儿一手按照他,一手放在他的唇上,将他后面的话挡开,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人神色一凉,杏儿没有发觉,只听他道:“好,那我只管等着便是,这辈子,你别想逃开我!”
多么深情的话!
谁知,第二日天还没亮,那人就领着自己的老母,绝尘而去。
柳杏儿找了许久未果,才终于接受他抛弃自己的现实。
再后面,便是张生顶着村里的流言蜚语,娶了她。
婚后,柳杏儿从来没有对张生有过真情。张生也从没有强迫她,二人人前表现出一副和谐夫妻样,人后却是相敬如宾,客气中夹杂着些许疏离。
张生死的那一刻,柳杏儿才觉得自己嫁给张生的两年,竟是什么也没有替他做。反倒是张生,事无巨细,当真是掏出一颗心对她。
斯人已逝,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柳杏儿想,尽管遇人不淑,可是她不应该因为那个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更不应该惩罚那些深爱自己的人。
她下定决心,不论如何,这三个孩子她都要帮张生好好抚养成人......
——呼噜,呼噜!
——啊!
草药的沸腾声和柳杏儿的惊叫声,同时响起。那滚烫的药水顶出盖子,泼在柳杏儿的手背上,当即烫出一大片红印。
两个孩子闻声从屋内跑出来,关切问道:“娘,你没事吧?”
柳杏儿将手被在身后,微笑道:“没事,方才有个大虫子——那人醒了没?”
虎子道:“没有,睡得很沉,就跟死了一样!”
“不许胡说!”柳杏儿瞅他一眼,“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现在你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
虎子羞愧地低下头。
“虎子,你帮娘去你张叔家里拿条鱼来,娘跟你叔子说好了。”柳杏儿吩咐完,又对遥遥道,“你帮娘把草药磨碎,我等会给那人上药。”
两个孩子脆生说好,转头便各自忙去了。
柳杏儿拿出干草编织的草垫子,握住把子将药倒在碗里,放到桌上晾凉。又轻声到里间看看躺在床上的一大一小,都睡得安稳,这才走到门外。
遥遥刚把药磨好,那碧绿的草药盛在木钵里,好看得紧!
“娘,药磨好了。”
“好,我这就给他敷伤口上。”
“嗯,那我把外面的地收拾收拾。”
柳杏儿刚想说话,遥遥已经快步走到院里,捡起地上的碎叶和残枝。她心中泛起酸意,为遥遥的懂事感到心疼。
进屋后,柳杏儿把药搁在一旁,撕开几条长布。
她掀开少年腿上的破烂衣衫,两条腿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腿膝盖和右小腿上各有一处较大的划伤,想来是水底的荆棘和碎瓷片所致。
她先将伤口处泛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