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这个人就像个木桩似得站在这一方碑身前,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整整站了一夜。
她不明白究竟该是有多深的疼和多少恨,才让这个人能面对一处石碑不言不语整整一夜。
她更无法理解,这一夜,这个人究竟都想到了什么,回忆起了什么,又在计划谋算着什么……
闻言,女子这才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晶亮如星的黑色眸子,眸间光芒清冷,再不见昨日初到此地时的半分情绪。
她目光微动,一一扫过数十座土堆,许久才缓缓道:“这里头,没有尸骨,只有衣冠。便是衣冠,都是与主子没有一丝关系的新衣。”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得心口一恸,眼眶就酸的不行,可说话的人已落了泪。
她有些担心这人的身体吃不消,想去安慰:“小姐……”
“……无妨。”
女子抬手阻止丫头上前。
小丫头脚步一滞,不敢再走。
片刻之后,又听女子低低呢喃:“他们虽与我无丝毫关系,却也因此让我侥幸活了下来,多出了一条命。”
又过了许久,女子这才从碑身前离开。
小丫头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此刻眼眶泛红,紧紧咬唇,看了她半天才哭着道:“小姐……我们下山吧!”
女子突然抬手捂住左肩,深深吸了口气,又望了碑身许久,这才转身,一拍紫衣丫头瘦弱的肩膀:“……好,我们下山。”
许是一夜久站,她的双腿已然麻木,此时一动,竟有些不听使唤。
躬身捶腿,待身子放松,四肢舒展,意识回笼,她这才发现十米之外竟然有人藏着。
见女子神色不对,紫衣丫头瞬间警惕起来,小心翼翼的掩身前去查看。
女子待双腿恢复,遂也跟了过去。
一棵大树下正仰靠着一名近五十岁的老汉,此时他鼾声四起,该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一时半会,并不会醒来。
紫衣丫头侧头回来,先前天真的脸上此刻多出了几分厉色,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询问女子的意思。
女子摇了摇头:“他陪我们守了一夜,也不容易,让他多睡会就是。”
紫衣丫头闻言点头,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一个水晶小瓶。
瓶中装着半瓶绿色的液体,看着很漂亮。
紫衣丫头将瓶塞拔掉,将瓶口对准了那老汉的鼻子。
待瓶中绿色液体下去一半,她这才收回瓶子,复又塞上瓶塞,装进腰间的布袋。
二人一路走下山,因女子似乎身上有伤,二人走的极慢,差不多日落时分,二人这才进了赋左城。
赋左城依照西楚地势而建,高低不一,屋舍也坐落的参差不齐,但却生出一种别样的景致来。
女子虽疲累,却是兴致勃勃,拉着紫衣丫头四处闲逛,最后落在一处香包摊前选购。
“姑娘,端午节快到了,买个香包吧。你看我这香包,可都是赋左城最有名的绣娘绣的花样,别处可没有的。”摊主热情的女子介绍。
女子指尖划过香包上栩栩如生的兰花,笑道:“梅、兰、竹、菊四个花样,一样给我取一个。”
“姑娘果然好眼光。给,您的香包,收好咧。”
楚绣坊内,一位体态优雅的妇人在一名丫头的搀扶中从绣坊缓步出来。
刚行至大堂,准备坐下休息,一名素衣小仆就从门外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教你的规矩忘了吗?如此慌张作甚,冲撞了夫人有你果子吃。”见来人无规无矩,丫头扶着妇人坐下后遂斥责来人。
这小仆并未在谭家做事,而是一直住在日落山上的山户,虽然领着唐府的月银,却并不受唐府管制。
是故被丫头如此斥责先是一慌,继而有些恼怒的瞪一眼那丫头,颇为傲慢。
小丫头见状,吃了一惊,又想责骂,谭夫人已认出来人身份,遂止住丫头道:““你这丫头,凶他作甚。你说,出了何事?”
小仆忙将父亲交代的一一禀报:“回老夫人话,按照老夫人的要求,这些年我与父亲一直注意着日落山北坡的情况,先些年一直都无甚发现,可昨日父亲说他去山上时碰到了两个姑娘上山,且两人去了北坡衣冠冢……”
“你再说一次!”谭夫人刚坐下,听了小仆的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满目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