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记忆中那个人的面容已经无法看清了，只留下瘦弱的背影和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湛蓝的天宇和掠过云层的白色飞鸟。

那时的他们躺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坡上，耳边传来微风拂动绿草的簌簌声，温柔的风轻抚孩子的面颊。

“你说，这个世间真的有鬼的存在吗？”许久许久，男孩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我也不知道。”女孩微笑起来，抬手指向如大海般澄澈的碧空，声音柔和得如同春风：“我现在只知道，我和哥哥一直会在一起。”她侧过脸，凝视着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兄长。

“会的，会一直在一起的。”男孩侧过头，苍白瘦弱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虚弱，微微一笑，回答。

当他们以为时间将会永远定格在宽阔的草原、碧色的天空、彼此的承诺之时，却没有料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早已将他们的命运拉向两个不同的轨道。

溪水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淌过去，冰凉的感觉直入心底，她叹息了一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喃喃：“东海之滨快到了，就能见到那个人了吗？”

那一刻，她的眼中忽然掠过挣扎与不舍，记忆伴随着天边的浮云飘向了过去。

是的，就在那一天，她永远失去了那个一直与她相伴的哥哥。

男孩从草坡上坐起身，遥望起伏的山峦。明净的天空忽然乌云汇聚，天色骤然黯淡下来，温和的风猛然激烈地呼啸着，耳中隐约传来云中轰隆的惊雷声。

“我们快回去吧，快要下雨了。”男孩笑着对她伸出手，他的笑容如同之前璀璨的耀阳，令人炫目。

女孩怔怔地伸出手。然而，在两人即将触碰到彼此的那一刹那，一阵黑色的狂风忽然掠过，转眼之间，男孩的身影已经如同风一样消失在眼前，只余下黑色背影。

“浮生哥哥。”看着那个人从面前被人掳走，她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拔脚想要追赶，却猛然撞上了一堵黑色的墙。

吃痛地叫了一声，她伸手揉着额头，仰头望着面前凭空出现的墙，脸色“唰”地变白。

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的巨墙，居然是一个身高八尺的青面獠牙的怪物。

“啊！”年纪较小的她立刻叫喊起来，却一把被那个怪物抓在手里，惊惧之中，她还不忘了用力捶打那个令人恐惧的东西，一边打，一边哽咽着喊：“救命......救命啊......”

头顶上忽然又传来一阵咕哝声，却模糊得什么也听不清楚。

或许是此刻呼啸不止的天风将女孩的哭喊声送入她正在吐气纳息的父母耳际，两人闻讯而来，一见爱女被人抓住，抑制不住脾气的殷九娘拔剑而出，一剑斩落怪物的头颅。

“清儿，清儿。”从怪物手中夺走女儿的男人连声呼唤，眼色焦急而担忧，他的妻子也担心地跑来检查女儿是否受伤。

头颅斩落的一瞬间，一腔黑色的血如雨般喷洒而出，落在秋风清的满是泪痕的脸上。她的眼睛呆然而麻木，却在听清了那个人口中嘟囔之后，目光瞬间如剑般雪亮。

“东海之滨。”她重复那人口中的嘟哝，忽然明白此刻自己已经从危险中逃脱，豁然抬头，望着自己赶来的父母，脱口：“哥哥被抓走了，阿爹阿娘，快去救他呀！”

她伸手指向哥哥消失的地方，眼神瞬地凝滞：迎风抖动的青草，连绵不断的青山，一望无际的暗色天空，然而哪里还有她哥哥的身影呢？

“哥哥。”她低声喃喃，遥注远方，挣脱父母的怀抱，怔愣地往前走去，又是一声低喃：“哥哥。”

“阿爹阿娘，去救他呀。”忽然间，她放声哭了起来，“我们要快去救他。”

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父母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明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清儿。”母亲略带严厉的声音令她停止了哭泣，仰首愣愣望着神色冷峻的阿娘，年仅十岁的她无法理解母亲的镇定与冷静。

“清儿，我们回家去。”蹲在女儿的身前，殷九娘放缓了语气，目光平视着女儿，“回去吧，我们有事情要告诉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去找哥哥了。”她的眼中充满哀伤和一丝不甘。

等回到林中精舍之后，阿娘将她认真梳洗了一番，轻抚少女乌亮的柔发，轻声道：“去睡吧，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阿娘的话语仿佛有着魔力一样，她听话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然而“东海之滨”四个字一直萦绕在脑海中。

她猛然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张开双眼，朦胧之间，她看见了徘徊在自己床前的阿爹阿娘，嘴唇想要张开呼唤他们，却吐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回荡在心中。

“就这样吧，将我们的一切都给她吧。”意识清醒中，她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或许只有她才能阻止那个人。”父亲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可她却不理解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