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意识像浮在毫无波澜的水面。
顾怜心随着思绪游荡在空无一人的梦境里,而她无比清醒,她知道自己被顾归清用药草安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离她远嫁的吉时已不出四个时辰。
女儿家眨眨眼,看到梦境的天蔚蓝,而她也躺在蓝盈盈的水上,沉不下去,游不走。
似重生一回,这般狼狈。
顾怜心下意识去摸手肘,梦境里的她没有受伤,她还不确认外面的是梦,抑或者是真实。
若上苍觉着她可怜,给予再活一次的机会,这似乎能说得过去。可顾怜心见过比她更悲惨的百姓,她见过活活饿死的小孩,死在冰天雪地里,那瘦弱脊背撑着的头颅一落下,就再也仰不起来。
顾怜心不能心安理得地去再生一次。
梦境,最好是一场梦。这样她的良心,便不会痛。
可梦境,不会如此真实。
顾怜心眨眨眼,看着清醒梦里没有一丝白云的天,她盘算着醒来时的后果。
她真希望坐在龙椅上的人,能认为她痴傻了,随便打发了去。就当顾家没她这个人,其实她本也不姓顾。
顾怜心是顾曾令南下看诊捡来的孩子,虽然怜心自己不记得了,但顾曾令不止一次说过找到她时的情景。
说是大雨倾盆,却远远就能听到小娃娃的哭声。随后,走了几步,就找到一个缩在别人家牛棚里的她。顾曾令也寻找过怜心真正的家人,但走遍周边农家也无人敢应。
只听说七月半生的小娃娃不吉利,丢了就丢了,免得招来鬼怪祸端。
顾怜心就是这样被顾曾令带走。
走的那天,久违的没有下雨,顾曾令与顾怜心坐在农家去镇上的牛车,一路唱着山歌,像是在庆贺丰收。
怜心想着想着,坐了起来。
清醒梦里,目之所及,空空一片。她仰首,去望无际的天,眼前还在闪过顾曾令与钱香兰和善的面容。
她上辈子是极幸福的,她也从未想去埋怨或伤害谁,只不过命运,给了她一棒槌,就这一锤,使她无法反抗,草草死去。
“这场梦何时醒呢?”怜心自言自语。
“睁眼便可。”
有人回她。
顾怜心唬了一跳,她立马转头,看到就在她背后一尺距离,站着个男子。
男子长发及腰,一身蓝底白衫,头上竟别了朵大红簪花。顾怜心见到男子样貌,着实有些意外。
是她上辈子所嫁之人,五皇子林隅。
林隅慢慢蹲下/身,因半束发,长发触到了水面,发梢点起阵阵涟漪。
顾怜心看着林隅颇为严肃的脸,年少的她也曾为这张脸有所心动。毕竟是好看的,称得上养眼,若能常笑,扬起眼尾,应当更惹人喜欢。但林隅偏不。
两人四目对视,怜心忽然注意到,这林隅怎么不瘸了。
“你来做甚。”
林隅不说话。
顾怜心别过头,将后背暴露。她知道,不过梦境,连瘸子都不瘸了,更别说那不真的话。
至于梦境的发展,随便。
“怎么戴了朵花。”
怜心本没想林隅能回答,她只当是自言自语,聊以自/慰。
那林隅却一下子将身子倾倒在怜心背后,声音极近,一阵淡雅的药香溢入顾怜心的鼻腔。
是顾怜心曾为林隅做的香囊。
“不是你说我平日里穿得太素了?”
怜心被身后人的动作吓到,她本能地想挣脱开林隅,林隅却不愿意,于是怜心一边用力去推林隅的脑袋,一边啐道。
“这场梦里,我与你没有瓜葛!”
林隅听罢,抱得更紧,愣是将怜心从水面拖起。他的动作很轻巧,似乎抱起顾怜心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
怜心双脚腾空,她挣扎几下,本想用手肘击打林隅的腰,可她突然记起上一世林隅的腰伤,还是因她所受。
女儿家默然。
“一个两个,我都亏欠了。”
林隅不说话。
怜心又道:“你是来梦里讨债的?”
“不是。”
顾怜心垂下头,她荡了荡脚:“没见你直腰站起过,原来能有这么高。”
“你会……算了。”林隅忽然刹住了嘴,弯腰将顾怜心放下。
怜心跳一下,一旋身子,两人再次对视。靠得很近,连一尺距离都没有了。
两人虽称不上什么老夫老妻,但也相处过一段时间,看着是不会害臊的。就是林隅从来没有这样盯着看怜心,叫顾怜心有些好奇。
怜心歪歪头:“你方才要说什么?”
林隅垂眸不言。怜心便直勾勾地看着他。女儿家仰头时才发觉,林隅站直了真的很高,她只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