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来者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穿大红色对襟直领褙子,高仰着头,眉目张扬。
她发髻上凤鸟纹点翠步摇微微晃动,吸引了在场诸人的目光。
她周围跟随的仆妇们,皆板着一张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女子的态度却和她们截然相反。
酒肆老板一见着她,方才的高傲轻浮那是半点也没了,那点头哈腰的利索劲,进宫当宦官都可以。
明婧旁观着酒肆老板反常的举动,猜测眼前女子非富即贵。
这是一个看起来活泼明媚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却尽是大家做派。
“清阳长公主,您来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酒肆老板上前恭维道,做出请的姿势让清阳长公主入座。
清阳长公主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慢慢悠悠坐下。
皇家女子,皇室公主,皇帝的亲妹妹!
众人哗然,片刻间皆站起身下跪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清阳长公主扬了扬手臂,展颜一笑,示意众人起身。
“我性格比较随和,不会计较太多,没必要在我面前行大礼,你们诚意到了就行。”清阳长公主说得非常爽快。
明婧却摇头,语气诚恳又不失恭敬,道:“长公主是君,我等是民,见殿下自是要弯着身躯下跪行礼,以显恭敬。殿下宽宏大度,不与我等小民计较,是殿下自身的美德,可若我们连这面上的礼数都不恭敬,何谈对殿下的诚心?”
明婧挺直腰板,仅垂眸低头,半分畏惧也无。
酒肆老板听了头皮发痒,心都毛躁几分。
阴阳怪气的,不就在说他方才面上对清阳长公主恭恭敬敬,心底却截然相反吗?
酒肆老板扯着胡子,撇头望向别处。
樱李三人面面相觑,皆深吸一口气,怕长公主殿下怪罪明婧。
清阳长公主爽朗一笑,抚掌道:“姑娘说得不错。”而后清阳长公主变了脸色,板着一张脸看向酒肆老板,“不知方才你在说些什么?一间酒肆不能卖给女子,我可从未听皇兄说过这个道理,难道是你随口捏造的?”
都搬出皇帝来了,酒肆老板听着头皮发麻。
世道轻视女子,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吗?只不过眼前这位长公主金尊玉贵,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妹,碍于皇帝,酒肆老板这才会对清阳长公主态度恭敬。
若她只是寻常女子,酒肆老板会变着法的去折磨她。
毕竟律法是男子所立,受益者永远是男子。
酒肆老板咂舌,腰弯的更低了,支支吾吾道:“小民错了,小民只是见这位姑娘尚未成婚当家做主,才不好将酒肆卖给她……”
清阳长公主心知肚明,轻轻嗤笑。
她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
人人都因她的长公主身份面上对她阿谀奉承,却又打心眼里瞧不起她是个女子,阳奉阴违。既然她身份尊贵,何不利用这样的身份来帮助同为女子的明婧。
清阳长公主掩袖轻笑,“尚未成婚、当家做主,你这话里话外皆是这位姑娘得依靠男子才能成事的意思呀。她怎的不能自立门户,凭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反倒是你们,仗着自己是男儿身自觉高人一等,随意欺辱一个姑娘家,这便是你身为男子的气度?”
明婧莞尔一笑。
樱李和垂枝忙抚掌,“殿下说得极是。”
听言趁众人不注意,颔首低眉,认真思考着清阳长公主的话。
酒肆老板被清阳长公主的话堵得胸口郁闷,又不好对长公主动粗,只能强忍。
“老板,我是一介孤女,父母双亡,若无兄长庇护,恐难到京城,不想却被老板如此刁难……”明婧叹息一声,自揭伤疤。
有为她出头的人,她自然是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
清阳长公主一听,神情恍然,少倾,朝酒肆老板骂道:“好你个烂了心肠的男人,竟这样对待一个孤女,良心何在?”
酒肆老板被说得头晕脑胀,他先前提起明婧的父兄,明婧没有伤感之意,他怎会知道明婧的处境?
酒肆老板当然不信,但是不好直接反驳清阳长公主,而是对着明婧,愤愤道:“先前姑娘可未说起父母双亡,现在冒然提起,怕不是随意胡诌的吧?”
明婧感受到酒肆老板的怒气,丝毫不惧,她轻轻掀开眼皮,面色平静地扫了一眼酒肆老板。
“父母的性命,也是可以随意胡诌的吗?”明婧声音清冷如水。
此话一出,惹得清阳长公主怜惜地看她一眼。
樱李的反应比较过激,直言道:“你没见我家姑娘穿着这般素净,难不成是为别人服孝吗?”
酒肆老板的目光不经意朝明婧的衣着瞥去,一身淡白色直领对襟褙子,衣上无半点刺绣的装饰,竟让他误以为明婧是生活拮据才如此穿着。
恶人终归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