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柳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小夭和毛球两个嬉闹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回顾来路,自己孑然一身而来,到最后孤身离去,是否真的做到了,了无遗憾……
他自出生起,就无父无母,更无从知晓他们是何人,天生地养,从蛋内孵出后,便受尽欺凌……
再长大一些,年少不知世道险恶,被有心人卖到死斗场做供人取乐的奴隶,从开始的任人宰割到慢慢被一步步激发血性,在死斗场里的每一场厮杀都是为了活下去
后来,得了机会,他逃了出去,浑身是伤,差点死在涡流中,是洪江救了自己,数年的自保生涯,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刺伤了洪江,可是洪江毫不介意,为了救一个逃跑的妖奴,不仅传授疗养功法,还要带他去寻医问药,可是他不信,他还是逃了
逃到了极北之地,一躲就是百年,白雪皑皑的北地,有种恐怖又绚烂的美丽,一袭白衣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在那里他用洪江教的心诀,自创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功法,功力大增
后来,洪江失势,众散亲离,自己回去寻到,被认为义子
数百年过去,在被洪江收为义子的那一刻,他在这世上终于有了羁绊
不再会是无父无母被人欺凌致死无名无姓的妖族小蛇,也不再会是在死斗场打了败仗后被马革裹尸任人丢弃的奴隶,也不再会是一个冻死在极北之地茫茫众人之中的一具骸骨
所以他成了军师相柳,一袭白衣,九曲红尘再与他无关,他能做的就是永远坚定且忠诚的站在洪江这边,伴随着这支军队走完该走的结局,也走完他的一生
他的结局他早已看到
只是后来,清水镇他遇到了小夭
他还记得,初次见面,小夭满嘴谎话,言语粗鄙,他还冷漠的打了小夭四十板子,以示惩戒,逼问下,小夭说:自己只是个被遗弃的人,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他愿意一辈子在清水镇做玟小六
那一刻,他在小夭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来路……
他将小夭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让小夭日日为自己炼制毒药
好在小夭那个时候,确实是一门心思想药倒自己,两人日常勾心斗角,拌嘴吵架,他觉得有意思,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窥到了红尘,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报恩,是他自己,作为相柳他自己的真正的人生
所以,当小夭说他想祸害的人只有自己,要把蛊引给自己的时候,他是愿意的,他甘之如饴
后来小夭走了,他一个人留在清水镇,他想小夭只是出躺门,会回来的,等啊等,只等到,他是王姬的消息
他暗讽,原来从始至终孤身一人的只有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知道小夭是王姬的那一刻,他亦是知道他们此生再无可能,哪怕小夭不是王姬,在他被洪江认作义子的那一刻
他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他回去小夭的身边,用防风邶的身份,陪在小夭身边
他的世界很大,大到整个大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九命相柳手段狠辣,小到出了军营,他的世界就只有小夭
作为防风邶的那些年,他是快乐的,随性散漫,浪荡不羁,小夭曾说:如果你一直是防风邶就好了
是啊,如果一直是就好了,可惜他不是
也不能
他作为相柳的朝夕,注定是死局
他推开小夭,没有给她一点希望,也没自己一点退路
他让小夭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
他满意的斩断一切羁绊,在最后那场大战里,迎接自己的死亡
那是一场必死局,他的血流遍那座大山的每一处角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方圆百里无一活物敢靠近
或是心法之妙,他的毒血久久的弥漫在那座山头,夜以继日的笼罩着,久而久之,竟慢慢汇聚出一缕原魂
在毒气的浸染下,他的一缕原魂慢慢得以成型,化作小蛇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忘了,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该从何处去,每天爬呀爬,爬到哪里算哪里
后来他爬到一座山下,爬不动了就在那山头歇下,一个不慎,跌进一腹甲,困在此处,好在这地方极好,别有洞天,洞内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他每日出去游历万物,累了就回来腹甲歇着,反正他也出不去
再后来他见一人一鸟日日来此,他觉得甚是好奇,便停下观看,那女子每每来,都要放血,嘴里说着什么,他听不见,只见那女子下手迅速,毫不犹豫将匕首插在胸口,随后将血滴在石壁上
他看着女子的容颜一日比一日衰老,慢慢变得没有生机,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想阻止她,可是自己张不了口,也出不去
百年后,他从小蛇,长成大蛇,石壁外的女子也到了日暮黄昏之时
再后来,他在洞内看见女子抚摸着石壁,飞灰烟灭,那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