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夜
倒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在她脚边边蹭边叫。
“你们两个出去玩!”
宁云枝正在炸糍粑,是常清秋点名想吃的,难得见她想吃东西,老太太马不停蹄就开始动手。
油花在锅里翻滚绽放,老太太一手不轻不重地握着面团沿着锅边往里放,一手握着筷子轻轻搅动翻面。
“你妈妈那个缺心眼的,叫她留下来也不肯,个个瘦得跟鬼一样。”
噗噗一直在扒拉常清秋的裤角,她蹲下来挠着猫下巴,又抱着猫站起来,神色不明,“她的设计稿永远最重要。”
老太太揪了一块温热的糖糍塞她嘴里,接着又继续方才的动作,看不清她那双浑浊眼里的情绪,只能听见油面相搏声滋滋作响,老人用筷子拨弄着,似觉察不到温度。
“你不心疼你妈妈,我还心疼我女儿呢。”
自己的女儿再了解不过,成燕珍这个倔脾气,不到最后一刻不肯示弱。
常清秋外公去得早,家里孩子多,实在很难供得起四个孩子读书,但成燕珍从小就要强,无论如何都要把书读下去,走出岭北这个小地方。
大学遇见了常明,都是年少气盛的年纪,组建家庭才知道难。
成燕珍从离开家里到现在,只给宁云枝打过三次这样的电话。
第一次是常清秋早产,那时候成燕珍也才大学毕业,初为人母,更何况还是个早产儿,小小一只还没小臂长,常常一哭就是整宿。
孩子哭,成燕珍也跟着哭。
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宁云枝也心疼,从岭北下来帮着照顾常清秋,一照顾就是十一年。
期间两人离婚,成燕珍本来可以把常清秋留下,自己去进修,但她无论如何都要带走常清秋。拼了命地设计,成立品牌,在大城市里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第二次是常清秋出事,成燕珍撕心裂肺地哭,说自己不应该为了进修把常清秋送到常明身边,是自己毁了孩子一辈子。
ICU病床上躺的是自己的外孙,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自己的女儿,宁云枝甚至害怕成燕珍会一蹶不振,但她只是擦干眼泪,找律师打官司,然后带着常清秋到处治疗。
第三次是现在。
这些话老太太都没告诉常清秋,只是没头没尾吐槽:“嘴巴长来不会说话,干脆把嘴捐给别人好了。”
她实在忍不住,朝常清秋怀里的猫努努下巴:“哝,你这只猫她挑了好久,你小时候要养,还说什么要么养猫要么给你生个哥哥,忘记啦?你以为她真的不给你养啊,你才几岁,一点点大,一时新鲜,她哪有那么多时间帮你照顾猫,你重感情的嘞,猫没了你得哭死。”
“妈妈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在常清秋印象里,她妈妈一直都是个很理性冷淡的人。
因为是早产儿,她小时候走路常常走不稳,又喜欢蹦跶,在平地也会摔跤。每次摔倒她都要外婆抱抱,成燕珍就站在前面,不仅自己不抱,还不让外婆抱。
“自己站起来,摔多了就长记性了。”
后来她确实长记性了,也确实是摔多了。
还有很多事情,常清秋没来得及细想,客厅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沈肆?”
“嗯,是我。”
常清秋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因为没看赛程消息,她不知道沈肆现在在美国,差不多有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坐到沙发上,噗噗也扒拉着沙发角蹬着腿想要上来,被她一把捞到怀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肆清了清嗓子,五指插入发间捋起额前的头发,有些懊恼自己没忍住给她打了电话。“你要是在忙的话我就先挂了。”
“不忙,你直接说就好了。”
喉结上下滚动一遭,他故作镇定,语气平常道:“有一个人总让我分神怎么办?比赛的时候还好,一下场就会想起。”
“方便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她啊,我一个狂热的追求者。”沈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于是尽职的常清秋给他提出了几个解决方法,“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影响,最好还是见一面,解决事情的根源。”
沈肆表示赞同,又问这算不算心理咨询。
“不算的。”常清秋顿了顿,“还有什么事吗?”
沈肆说没有。
两头都没有人挂断,常清秋默了片刻,“沈肆,祝你比赛顺利。”
“嗯,再见。”
电话终于被挂断,常清秋不免想,其实他们前几天才见过。
在她的潜意识里,那条她没能逃出去的巷子,她看见了他,就在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