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走进猫房，换上柳刘奇刚刚换下的无菌服，再走进了猫房里的一个小隔间，这里是专门用来给生病的猫猫治疗或者隔离的。

进了隔间，我便看到一个背影，头发凌乱，像是匆忙起了床，穿着臃肿的无菌服，却难掩高大匀称的身材，隔间里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白光，微微显露的侧脸线条，像是艺术家精心刻画而出，大理石一样白净的皮肤，使他越发接近一尊优美的雕塑。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带走我的睡意。

听到我到来的声音，陈一棋转过身来，侧脸的线条好看得惊心动魄，我的心像是下了一场大雨，雨后路上的积水映着世界上各色的光影，积水的边缘刚好是他侧脸的形状。

他转过身来看我，眼底闪着光彩，像是爱收集各种金银财宝的恶龙，将自己的宝库放在了他的眼底，嗯，可是世界上没有恶龙，我却真真切切地在他眼中看见了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我想，那世界上可能真有这么一头恶龙，恰好是我自己。

陈一棋笑着说：“早上好，徐鱼鱼。”这样一笑，倒是让我看见了他眼周疲惫的痕迹。

“早上好，你昨晚没睡吗？”我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越看越不顺眼，如同精心侍奉的白玉不知道何时沾上了污渍，刺目且让人气恼，心里涌起抬起手，为他将黑眼圈擦去的冲动。

“半夜听见柳刘奇的动静，来帮了一下忙。”

“你也一个晚上没睡？”

“没，本来是和柳刘奇换班的，他有点不放心我的熟练度，结果一直看着我也没睡成。”

“噢。”

我看着恒温箱里面的小猫，那粉红幼小的生物一入眼，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地知道是小猫，我可能是认不出这是什么生物的。小猫蜷缩着，不到我一个手掌的大小，眼睛紧紧闭着，看起来还没有长大到，上帝赐给它打开双眼的钥匙的天数。这样幼小的小猫，连耳朵也没有张开，全身光秃秃的，只有凑近了细看，才能看到细微的绒毛。

这样幼小的猫，像是刚刚出生一样，不知道被什么样的人丢在了救助中心的门口，我温柔地看着这两只小猫，热切地盼望地它们能顺利长大。

可一边看着，我又想起了手机里柳刘奇曾经发的视频，问道：“我记得视频上好像是有三只小猫……”

“有一只已经过世了。”

“嗯。”

“它们原来待着的那个盒子很简陋，还放在外面，只垫了几张纸巾，连保暖的措施都没有。”陈一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时间，拿起了身边的一个滴管。

“要吃东西了吗？”

“嗯嗯，你看，猫奶在这里，把它热一下。”

我看着陈一棋的动作，看着他洁白细长的手指，感觉他不是在热猫奶，反倒是在实验室调配什么药品。没想到前一天还是我在带他熟悉救助中心，今天就到他带我学习怎么喂小猫了，不过救助中心偶尔也会遇到突发的事情，这也不算奇怪。

陈一棋把调制好的奶粉放入滴管里，一边保持着小猫的仰卧姿态，一边给小猫喂食。

“柳刘奇说喂食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小猫仰卧的姿态。”小猫轻轻地吮吸着滴管里的奶液，那样的幼小，陈一棋说话都是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它。他的声音放得那样轻，轻得温柔，像细细的绒毛，挠在了我的心底。

“多久要喂一次啊？”于是我的声音也放得极轻，这个安静的隔间里，我们的声音像是游离的尘埃，缥缈着散开，又缥缈着重聚。

“一个小时，噢，还有，柳刘奇说小猫不能自主排泄，需要……”

“还好小猫听不懂人话。”我听着陈一棋断断续续的叙述，看着还在快乐地从滴管中吸吮奶液的小猫，笑了起来，我笑得极轻，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我能这么文雅。

“它们要一直这样睡着吗？”

“小猫似乎一天要睡很久，像小孩子一样。”

安静的隔间里，我们就这样轻轻地说着悄悄话，我看着陈一棋的眼睛半敛着，说话已经开始没头没脑了起来，知道他已经极困了。

“我都记住了，你去休息吧。”在陈一棋终于把注意事项讲完时，他的声音已经轻到要吹不起尘埃，我庆幸着这个隔间没有什么该吹起的尘埃，反倒是有个要睡过去的陈一棋，还有将所有注意事项记熟的我。

陈一棋离开后，我又陪了那两只小奶猫许久，我拿起他拿过的滴管，泡着他泡过的猫奶，感受着他感受过的小猫的脆弱，到了徐瑜进来时，我又将他和我说过的事情，细细地再与徐瑜诉说。

日上天中的时候，徐瑜换下了我的班，我脱掉了沉重闷热的无菌服，走出猫舍之外。

我看见了陈一棋告诉我的，那个先前装着小猫的小破纸箱，那真是一个破旧的纸箱，边缘还沾着污渍，免疫系统脆弱的小猫，大概是不能在这纸箱中待上多久的，我蹲在地上，看着纸箱里垫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