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毛大虫
周围的人们看着王虎一行人匆匆离去,一时间没有人做声。梁玉儿有些不解,她心想:“话本子也不是这么演的呀,不应该给我喝彩吗?”但她也没想太多。她见那唱曲儿的姑娘瑟缩在一角,连忙走上去把她扶起来,到旁边坐下。她看那姑娘衣衫凌乱,刚想伸手去替她整整,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就把刚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姑娘,刚才吓到你了吧。”梁玉儿轻声对她说。“现在那“王大官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那姑娘本来已经完全吓傻了,脸上泪痕还未干。只是她听到“王大官人”四个字,又开始轻声抽泣起来。梁玉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就陪在旁边看着她哭。
“多谢少侠出手相助,救下小女。老汉给您磕头了。”那姑娘的父亲说着就要给梁玉儿跪下。梁玉儿哪见过这场面,赶紧起身去扶他。梁玉儿急忙说:“老人家,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也称不上什么‘少侠’,不过是和父兄学了些防身的本事,你叫我梁琨便好。我爹从前说,‘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应出手相助’。我既然学了这身本事,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那老人被梁玉儿扶起到他女儿身边坐下。他刚坐下,就叹了口气,低声说:“老汉姓李名栓,那唱曲的就是老拙女儿,小名莺儿。我们本是严州人,前两年为了躲那宋腊逆贼才投亲到的河东路。我这条腿,也是当年在路上摔断的。”他说着,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他停了一会,又继续开口说道:“可这西北也不太平。去年秋天,燕兵侵扰,孩子他娘没了,家也又没了。万幸我还会拉胡琴,不至于到街上乞食,就带着小女来晋州卖艺为生。可谁曾想我女儿竟被这王虎看上了,就算我们躲了又躲,可还是……唉……”说着说着,这李老汉也流下泪来。
梁玉儿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过去两年,因为这场叛乱,多少家都遭了难。这李老汉境遇实在是可怜,谁家又没有点伤心事呢。
忽然,裴奉世走了过来。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梁玉儿身旁,随后缓缓开口说道:“老人家,这王大官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这样跋扈?”
听到这个名字,李老汉又叹了一口气,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王虎是晋州城第一大户柳家的舅爷。虽说是舅爷,但也不是什么正经舅爷,而是柳家主母的表弟。柳家家大业大,晋州人称‘半城柳’。可柳家家主死的早,柳少爷又年幼,现在是主母当家。平日里,柳夫人都仰仗着这个娘家舅爷帮忙打理产业。因此,王虎素日里也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惯了,又蓄了一群恶奴。现在晋州人表面上称他王大官人,背地里却都叫他‘没毛大虫’。”
“原来又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梁玉儿闻言心想。
“可就算是大户家的舅爷,怎么能这么嚣张?当街欺男霸女,就不怕别人捉他去见官吗?”裴奉世接着问道。
“唉……”李老汉听他这么说,又叹了一口气。他继续开口说道:“这位官人,你们是外乡人吧。这柳家在晋州盘踞多年,树大根深。也不是没人报过官,可每次都不了了之了。久了,大家也都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儿,也就没人再去告他了。”李老汉说到这儿,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前一阵子,彭秀才的女儿被王虎强掳走,到现在都没回来。彭秀才的儿子去找,也是一去不返。彭秀才去告官,他们就随便送了个人过去。可白天刚抓的人,晚上就又放了,据说还是捕头亲自送出的牢门……”
裴奉世听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愈发严肃。他心想:“这董桓老贼,可真是给我寻了个好出路!这晋州果然不是个太平地方。”
梁玉儿听李老汉这么说,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前日州府那些人,看起来明明很恭顺的样子,怎么背地里这么多腌臜事!
李老汉说到这儿,居然又落泪了。他神色悲戚地说:“虽然今日小女有幸被梁少侠搭救,但这王虎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活不下去也就算了,可却白白连累了恩公……梁少侠,若是能行的话,你们赶紧离开晋州吧……”这李老汉说着说着,竟然恸哭不止。
梁玉儿见此情形,也是手足无措。她抬头望向裴奉世求救,只见裴奉世也是眉头深锁,脸色冷峻。忽然,裴奉世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看向梁玉儿说:“玉……琨弟,你不是说我们家里还缺帮手么?不如我们就先带这老人家和他女儿与我们一同回去,先避避风头,日后再从长计议。”
梁玉儿闻言连连点头。她只想着先救下这父女再说,却没再多想。还是裴奉世想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