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剑
祐儿痴迷地看着剑光幻化出来的万千招式,不舍得移开眼睛,只呆呆地问:“母后,父皇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一轮明月透过树影,清辉流淌了一地,烛火摇曳其间,皇后柔美的容颜如被镀上了一层明洁的光晕:“在我心中,他一直是这世上最好的剑客,无人能出其右。祐儿你有所不知,辟邪刀法有十式,天问剑法亦有十式,方才你父皇只是使出了十中三四罢了。”
的确是灿烂恢弘的一战,风邪金光与天问银光交织在一起,天地间一片光耀。天下至强者的交锋已不仅仅是争夺胜负那么简单。因怕威力太大波及众人,二人俱是凌空激战,与众人相隔甚远,一行人虽不知谁胜谁负,却是感觉空气都在震荡。
一战终结,元昊先从半空中徐徐落下,衣衫褴褛,多处有鲜血渗出,皇上玉冠下的乌发仍静静的,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可知内力如何精深。皇上叹息一声,走到元昊身前,抬手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要害穴位,声音凛冽如金石交击:“朕帮你护住了要害,速回王城,还有得治。”元昊仰天大笑高呼痛快,连咳三口鲜血,释然道:“如此臣便安心了,有此一战,此生无憾!”皇上眼中未见棋逢对手的淋漓快意,依旧淡然无波,转身走向皇后,丢下七个字:“辟邪刀法,领教了。”嵬名元昊伏地叩拜:“臣恭送陛下。”
皇后站定在远处,携了祐儿在骏马旁等他。她眉梢眼角间皆是说不出的温柔婉约,恰如写得最有情致的一阙诗词。此时暮色渐暗,红河日下一般的光影离合之中,她骤然显现的容颜宛如皓月当空,洒落无数清辉,更如冬日灰颓天空下绽放的第一朵雪,洁白晶莹,风骨清新。见皇上归来,皇后眼中有流动的溢彩,娇顽地问:“陛下是输了还是赢了?”
皇上一袭白衣萧萧,清粹冷冽如白露含光。他把她的头抵在他的胸口,眼眸中牢牢固定住她的身影,有滟滟无尽的刻骨柔情在流转生波,连她的身影亦被映照得流光宛转了。
心跳沉沉入耳,隔着衣裳,皇后感到温度暖洋洋地传到她身上,只有叹息在她头顶响起:“这世上,能让朕输掉的,自始至终只得一个你。”
官道上值夜的当差提着灯笼开始四处巡夜之时,帝后一行正从宋、夏边境返回宋都汴京。神羽营大将徐琰、季均开路,护送在侧,一路上灯火如昼,引得沿途的郡县官吏闻得御驾亲临纷纷跪立在两旁。见场面如此鼎沸,皇上眉头紧锁,浮上一层阴云,稍有不悦,召来徐琰、季均,语气冰冷,已然有质询的意味:“朕为防打扰沿途百姓正常生活,业已吩咐亲贵大臣先行分拨回朝。你们手下又是谁走漏了消息,将朕的排场摆得这样大?”
二位均是年过不惑勒马封侯的沙场勇将,从底层士兵一步步靠浴血拼杀做到军中说一不二的位置,在皇上积威之下竟也是噤若寒蝉、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年长的徐琰磕过一个响头,硬着头皮道:“陛下息怒,臣等得陛下口谕,均不敢将圣驾回銮的消息传出去,只是这边境上的官吏都是科举选拔之士,新近得陛下殿试提拔才为政一方。天子门生,怎敢对君师有丝毫不敬,古有张良拾履,今有程门立雪,知道最近陛下易水围猎,他们早早地派了人守在城门口,一见陛下仪仗即刻去回,这才赶在陛下圣驾之前跪侍在此。”
这时吴章寿夹着拂尘疾步而来,垂着眼睛,回禀道:“禀陛下,奴才刚才已经仔细盘问过一遍,徐将军所言非虚。一旁跪立的官吏都是看到陛下銮驾才迎出城门来的,然后快马加鞭告诉下一郡,所幸他们都极有分寸,并没有惊扰到郡中的百姓。”
季均觑眼瞧着皇上,小心道:“请旨,臣立刻派手下人叫他们离开。”
一片生冷的寂静。皇上居高临下骑在一匹纯血名马的卢上,面无表情道:“朕不需要他们这种忠心,他们能主政一方,不辜负朕的提拔就是了。传旨吧。”
话音刚落,徐琰、季均、吴章寿齐声道:“遵旨。”骏马前行不过五十步,旁边的官吏纷纷跪安,安静撤离。
皇后将风帽上面纱掠向耳后,哑然失笑:“这样生气值得什么?臣子感佩,忠君爱主,还不是一件好事吗?”
暮色里,寒气浮动,云层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皇上从吴章寿双手奉上的锦缎中摸出一物,抖开却是一袭大氅,行马到妻子身边,围在她的身上,满怀怜惜:“边境不比汴京,你身子弱,更要小心着凉。”
皇后容光娇艳而青春,红润如轻霞,姣好的芙蓉面上是满足的微笑:“知道了,越发啰嗦了。祐儿,别再用这么崇拜的目光看你父皇了,记得以后千万不要将这啰嗦学去了。”
祐儿闻言默默点头,提起马缰缓缓跟在夫妻二人的后头。皇后何等敏锐,察觉到祐儿异常的沉默,知道他是为自己今天拖累了母后而深感自责,因此有些郁郁寡欢。本想温言安抚,又忽然转了念头,想着今日场景,如果皇上出面,或许效果更佳,遂给皇上递了一个眼色。皇上瞬间了解皇后所想,虽觉得男孩需要一番锤炼,让他反省反省也好,但实在架不住皇后眼波撒娇弄痴,兼为祐儿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