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猎
椒房宫的沙漏似乎总赶不上祐儿成长的步伐,转眼间,他已九岁。许是那日生辰之时,他稚嫩的心灵才发现人心诡谲、敌我难辨,又兼之皇上督促他成长为太子愈发严厉急迫,他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个沉稳睿智帝王的不二人选。
这日,皇上下朝赶往椒房宫,发现皇后早等在门口为他脱下披风:“今儿个怎地这么晚?”
皇上伸手点了一下皇后的额头:“等急了?李沅和王钦若等一众朝臣都与朕提到了行猎之事。一来震慑一下辽国和夏国,二来也为教导子民,血性不能丢。随行人员的名单在朝中就议下了,一来二去耽搁了时间。”
“此行需要几日?我为你收拾行装。”皇后一面吩咐着将菜肴上桌,一面温婉地问道。
“大概一月足矣,朕打算将你与祐儿都带上,顺便考校一下他的骑射。这孩子的兵法、驭人、策论都比朕当年还要好几分,将骑射这一项考校后,朕也放心立他为储啊。”皇上拥着皇后,心满意足中有淡淡的骄傲。
皇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了皇上,眉目依旧温婉绰约:“祐儿不适合做太子,你也正春秋鼎盛,为何如此早立太子?”
皇上促狭地凝视着她:“朕怎么记得是浅芙你说要与朕一生一世一双人来的?朕将这江山交给祐儿,你我夫妇便可逍遥自在去了。”
一抹绯红飞快地晕了皇后的脸颊,她努努嘴,看看菜肴:“菜都要凉了,快用些吧。我现下便指望祐儿在围场中猎杀的猎物比你丰厚,让你这个父皇丢尽颜面,好报你今日捉弄他母后之仇。”
皇上单手支颐,欣赏着皇后不胜娇羞的容颜,心情奇好:“那这小鬼可还早了几年,朕当年可在众皇子中名列佼佼呢。”
“我的儿子,自是比你强多了。”翠竹窗栊下,霞影纱影影绰绰映着窗外大捧大捧湿了雨气的桃花,沾衣欲湿,椒房宫门前芳渚上的一双沙鸥亦交颈缠绵……
经礼部和户部数番商榷,三年一度的皇室行猎定于太祖皇帝当年敕令修建的易水围场中,与数十里外的旌禹山遥遥相对。历经三朝,易水围场规模日益宏大,在本代皇帝时为历代最盛。其中有池沼宫苑,亭台楼榭无数。两侧有古怪的树木和奇果,皆是西域引来的珍稀贡品。伏兽苑中养百兽,供少年子弟练习所用。每年春秋两季,围场边缘天然的密林可谓胜景千般。奇花异朵招摇,古树盘虬卧龙,有野兽出没,皇室宗亲便可以在此大展身手。
是日天气十分晴好,昭成王赵元僖、靖王赵元份、懿王赵元偓、惠王赵元侢和宗亲显贵随天子架纵马行至易水围场。我与皇后先行前往围场更换骑装,皇子与后妃同行。行马至易水围场时,皇后美眸似水,灵动似流波荡漾,凝望着青草蓝天,她启齿一笑,说不尽的绝世芳华:“以天为庐、以地为庐,这才是家啊。”她的目光充满着爱抚,拂过自然中的每一寸土地,蕴着极甜美的笑意,我恍然一怔,猜测这笑容应与十五年前契丹草原上风姿倾国的长公主如出一辙。
皇帝最尊,着一身玄色骑射装,两臂及胸前皆用赤金绣龙纹;此为昭成王,着螭纹青衣;再次为靖王,着云白;最次为懿王,着鹦哥绿纹。阳光夺目,赵氏皇族天成的优雅气度显露无疑。
皇上意气风发,笑意熹微:“你我兄弟便在此争胜,一展幼年场景如何?”昭成王微微一笑中含着凛冽:“三弟,为兄这么多年来可不曾荒于骑射,我可要一雪幼年时被你落下的耻辱。不如你我兄弟定下赌注,西域进贡一批纯种汗血宝马,若为兄赢了,要你半数怎样?”懿王最为年幼,不过弱冠之年,此时也跃跃欲试:“皇兄,若我得胜,小弟也与二哥同求。”
皇上眼神微睐,更显成竹在胸的王者气度:“好!今日我们不论君臣,只论兄弟,就以那半数汗血宝马为赌注。日落之前,在此集合,猎杀猎物多者为胜。”这时吴章寿疾步而来,恭声道:“启禀皇上,皇后驾到。”
只见不远处,皇后疾驰而来,玉色绣折堆花的绫衣,绘满了工笔的折枝山茶,浅浅的湖蓝色重莲襦裙,浓密的发丝间珠翠首饰全无,只一只鹿骨簪挽住发髻,阳光下通体晶莹、十分明艳,果然是飒爽的骑装打扮。背后箭筒满载羽箭,箭镞上的光芒将皇后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场诸人无不叹服,除昭成王唤一声三弟妹外,其余诸王都拱手施礼:“嫂嫂。”皇后
含笑一一回礼,扬一扬马鞭:“祐儿已在密林静待,不知本宫可有幸与皇上和诸王一试身手?”
皇上长身玉立,芝兰玉树,气度清俊,与皇后倒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俪人:“朕无意见,诸位亲王呢?”
昭成王颔首:“久仰弟妹骑术,今日终于可以瞧见真容。”
皇上故意打趣皇后:“朕瞧皇后今日打扮得倒是清爽精神,可惜一番游猎归来怕是要萎靡不振了。”
皇后齿若编贝,唇如含朱,笑意仿佛有回雪吹风之爽朗:“若臣妾所猎少于皇上和亲族们一只,便算臣妾败北,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消说皇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