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注定辜负的爱（1）

有些时候，齐放真希望自己的确是个女生，而不只是外表像，这样，他至少就可以相对理直气壮地喜欢哥哥了，而不是现在这样，无法向任何身边的人倾诉。

五年前，母亲带着幼小的齐放改嫁，那是他和莫遗班的第一次相见，在一对单亲家庭重新结合的婚礼上。

齐放从小就没有爸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姓什么。据他的妈妈说，那个男人在齐放还没生下来时，便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而当她忍无可忍地提出离婚，对方便很自然而然地抛妻弃子远走高飞了。除此之外，她总不愿意和齐放说起更多关于他生父的事。

妈妈是心理医生，但她既无法治愈被伴侣抛弃后的巨大创伤，也难以忍受多年来和流着那样一半血的儿子相依为命的寂寞。其结果就与莫遗班的父亲结识后不久，他们两边迅速坠入爱河、结婚，随后远走高飞去了只有两人彼此为伴的好地方，按月留下一笔相当充裕的生活费供孩子们开销，几乎不和家里联系，只偶尔回来一趟确认兄弟俩还活着。久而久之，齐放和莫遗班都习惯了没爹妈的日子，也都养成了相当强的自理能力。

齐放挺佩服自己的娘亲，为了和所爱之人待得更近一点，不惜离开待惯了的南方生活，远赴那个动辄大雪纷飞的北方城市。他也佩服哥哥，从小父亲就在地图上某个离家千万里的地方长期出差，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妈妈因病去世后不过一年，他便要以“哥哥”的身份接纳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人。

记忆中那是个规模不大的婚礼，梦里许多次，长大了的齐放又回到了当年的婚礼现场，抬起头无言地看着“祝莫先生与齐女士百年好合”的横幅下是空空的红地毯，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这时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回头看去，是小时候的莫遗班。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仿佛在说的是“我们一起出去玩”。

一瞬间，齐放发现自己也变回小孩子的模样了，点点头，用同样自然的语气回答：“嗯”。

他们便从此成了兄弟。

这是齐放所梦见的，两人的初遇。当时实际上说了些什么，语气怎样，他早已没有印象。但可以确定一件事，在他们第一次互相看见对方的时刻起，他的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觉得这个人，是注定要和他纠缠一生了。

而他对莫遗班的亲情变质，大概在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开始。

可用于佐证的一点是，当小学四五年级哥哥跟他说，对一个叫江缘际的同班女生“产生了好感”时，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甚至不无担忧地说了句现在想来实在超级幼稚的话：“但是，哥哥，早恋是不对的啊！”

而当两年过去，他从刚参加完夏令营回来的哥哥那里得知，有另外一个女生成了哥哥心之所向的时候，他头一回体验到了某种强烈的异样情感，好像内心煎熬得有火在焖烧。后来他知道了，那叫嫉妒，常与男女之间的情感纠葛伴生。

那个叫洛蓝夜的女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齐放痛苦地想。他忽然好后悔自己当时纠结了半天，还是因为怕生而选择不去参加夏令营，待在了家里。不然的话，至少不用为某种完全的未知而心烦意乱。

“哥哥，你说你喜欢那个女生，所以什么叫‘喜欢’呢？暑假将结束的一天，莫遗班在厨房准备早餐，饭厅里坐着的齐放忽然这样问了一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吓着了，不晓得为何又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件事。而便是这样无意识的问话，他也不想提到洛蓝夜的名字。

“嗯？突然这样子问的话……”

莫遗班刚好忙完，端着两人的餐盘从厨房走出，将盘子轻轻地放在桌上，边解围裙，边思考该如何回答。

“对我来说，就是那种每天看到对方，就会开心的感觉吧？即使说不上话，但只要远远地观望，或不经意地擦肩而过，都会感到世界一下子美好起来，所以是很棒的体验。当然，随之而来的，也会害怕失去啊、分别啊，总期待着下一次的再见…… ”

齐放静静地听着。今天的早餐有荷包蛋、烤面包和蔬菜沙拉，看上去像往常一样诱人，哥哥的手艺一直不错。可是……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自己总隐约有些心神不宁呢，这是怎么了？

他慢慢抬起头，偷瞄了莫遗班一眼，随后快速收回视线。哥哥正在挂围裙，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穿过空气中悬浮的尘埃，照在他的脸上，轮廓边缘的细微绒毛闪着金光，那平时没什么精神的脸也因为这阳光显得难得神采奕奕。

哥哥此刻的微笑是如此恬淡而和煦，就像阳光一样，心情很好。是什么让他心情那样好？是他所说的，对那个女生的“喜欢”吗？原来只是想起就已经这样……如果那个女生，叫洛蓝夜的，有一天把哥哥从我身边抢走了的话……

不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想？齐放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是不对的。

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哥哥不是女生，无论如何不应该是用来“喜欢”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