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直到世界尽头（6）

江缘久的心情也很糟糕。

她跟妹妹说自己也喜欢素羽心，这基本是真话。所以在知道素羽心忽然交了个“本来就有好感”的男朋友后，她也有点心态爆炸。在江缘际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找老师请了假，而没有看到素羽心如何在下午的比赛中为最终刷新校记录的西门装喊“加油”的同时，她在心里小声嘀咕：“自己是个女生，却被另一个男生给牛头人了，这叫什么事呢……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因此，当晚上妹妹挂着一脸死了爹妈的表情――文雅点叫如丧考妣――来找她的时候，江缘久是既心疼又深有同感。某种意义上这可是夺妻之仇，换谁谁能忍？反正一向心高气傲的江缘久是忍不了，想着再怎么韬光养晦绝不当头，关键时刻也应该有所作为，不然的话姐妹俩都可以改名了，一个叫缘帽，一个叫缘龟。

但尽管江缘久已经想采取些行动，在听到比自己所想设想的更加激进的方案时，她还是有被年轻人敢于进取的精神给震撼到，特别是当方案来自于平日里像个胆小鬼那样完全学不会去争去抢的妹妹时。

“姐姐，我好恨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杀了他？”

这就是泪眼婆娑的江缘际沉默良久后说的第一句话，难怪让姐姐有点没反应过来。江缘久本以为不大懂拿来主义的妹妹会说些“姐，我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素羽心，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而已”，这种想都不用想就能鉴定为假的，典型舔不到就装作不想要的败犬言论，那样的话她将毫不留情地指出此乃谎言，因为“你对她的朝思暮想都溢出得要把我淹没了，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然后再语重心长地教导妹妹有些事情是不可以放弃的，否则将失去的会越来越多。

结果妹妹的想法与自己的预判完全是两个极端，江缘久感到又是欣慰，又是怅然，还淡淡地有点不安，就像发现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鸟儿，终于扑腾着翅膀开始学飞了。

以后说不定该给他更多独立的机会了呢？江缘久暗中思忖。

不过当务之急是打消江缘际那违背了“十诫”中“不可杀人”的可怕想法。虽然别人说出来可能只是开个玩笑，然而江缘久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知道她会说出这种话代表着她的精神状态，正极度不稳定。右的思想路线是有害的，而“左”的思想路线同样是有害的，甚至其破坏性还要大于右。江缘久也生气，但她想的最多是把西门装阉了，啊不，让他过得不那么好就行。

思来想去，她决定这样跟妹妹说：

“这个愿望无法满足，请问您还有其它想法吗？比如说，把您的暗恋对象从人家男朋友那里抢回来什么的？”

江缘久没有选择直接安抚，她知道一个心怀怨恨的人很难化开另一个人的怨恨。后半句的“其他想法”不是随便补充的，她是想借此了解一下这个逐渐长大了的妹妹的思维方式。

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江缘际的悲伤如山崩海啸般爆发了，几乎不成完整句子地倾诉着：

“不，不能这样！虽然……虽然我很喜欢素羽心，喜欢每天看见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可我知道，我没法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但想到她有一天要离开我，和别人相互喜欢，我就忍不住地感到难过，好像心里有火闷闷在烧……”她痛苦地抱头，“好纠结……如果我真的爱她，是不是该为他们两情相悦而高兴才对呢？可是我……我也很喜……想喜欢她啊！今天我思考了好久，我真的很好想祝福他们，希望西……那个家伙能对素羽心好，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只在一旁看着。结果办不到，我好恨那个家伙，想到以后只能看他们聊天就超级不爽……”

江缘久听着妹妹所说的一字一句，其中的每点情绪仿佛都能引起她的共鸣，包括两种态度及其对应选择打架般的矛盾。她忍不住有了点奇怪的想法，比如这样下去江缘际的精神没准还能再分裂一次，然后三个人就可以凑桌斗地主了……

玩笑归玩笑，安慰的话还是要说。怎样说则是个难题，她没法打包票说“姐一定能帮你追到她”，也不能预测说“没有关系，反正学生时代都只是谈着玩玩，过不了多久他们必分”――前者有些超现实，毕竟这把涉及到性取向，理论上是地狱开局；至于后者，被这样安慰过的人都知道，作用相当有限，而且说不定求而不得的这边都移情别恋了，情侣那边还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呢。

真烦。全都烦。可她是姐姐，负面的想法不能再更多地倒给妹妹。偏偏遇上的还是这种难题，男男女女之间乱七八糟情感问题的处理算得上江缘久少有的弱项，因为人心太过复杂，根本无法计算。事实上，她也不太能想象怎样的人才能在这方面全知全能，一个人可以看很多的恋爱小技巧，但现实中的感情从不缺少超出理论范围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