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场虚惊
咱们吃早饭的时候,才闹明白那一声爆炸是怎么回事。原来,凌晨四、五点钟,“野种”敢死队兵临城下,用宽大的橡皮条,把十几斤重的炸药包点燃后,弹上了国棉二厂的办公楼。轰隆一声巨响,办公楼的一角坍塌了。“混蛋”先遣队终于寡不敌众,缴械投降了。所幸者,只有伤,没有亡。据说,巧炸办公楼的鬼点子,是咱们厂党委书记想出来的。他曾经在朝鲜战场打过美国鬼子,很有战斗经验。想不到事隔十几年后,他又在祖国内地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下午上班的时候,咱俩赶巧又碰在一起了。叶百香直撇嘴巴,说咱俩太粘乎了。她还说咱俩呢!她跟郭家航那些糗事儿,不比咱俩更粘乎?说来也就那么巧,郭家航、庞树德和黑铁旦也走出宿舍楼,跟咱们三人会合了。大家说着闹着,朝厂门口走去。一走进厂大门,就见迎着大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戴红箍的造反派,肩上挎着一支枪,鹰隼般地雄立着。
你真是个慈悲为怀的美人菩萨,竟然大着胆子走过去,质问那个造反派:“他头上流着血,为什么不给包扎一下?”那个造反派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混蛋”先遣队的急先锋,两手沾满了‘野种’的鲜血。这么对待他,还算是客气的!”狗头流血的家伙说:“你们打得我头破血流,我什么时候打伤过你们?”造反派火了:“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正如地上的灰尘,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你振振有辞地说:“共产党的队伍从来就不许虐待俘虏,你为什么不听毛主席的话?”
那几个不省油的哥儿们姐儿们,也在一旁跟着你起哄。说实在的,看到你们跟造反派针尖对麦芒,我手里直捏着两把汗。眼下是什么节骨眼儿?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哇!双方都杀红了眼,还管你什么虐不虐待俘虏?我见那个造反派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赶忙把你护到了身后。这时候,围观的工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有些胆子大的工人,指责戴红箍的造反派没有人性。戴红箍的造反派架不住人多势众,只得灰溜溜地押着“混蛋”去了医务所。
我走进车间,看见粗纱机像往常一样在转动,工人们也像往常一样进行交接班,大家并没有因为炸楼事件受到丝毫影响。有不少的工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子事儿。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是班上不见了苟望川的身影。而且听说潜伏在工厂各个角落的“混蛋”们,也像是都蒸发了一般。毫无疑问,他们一窝蜂地望风披靡了。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野种”敢死队炸了国棉二厂的办公楼,俘虏了“混蛋”先遣队的所有成员,可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可是干活的工人们对此表现得都很淡定,唯独对于六名天津娃娃“西山探女鬼”和“大闹保卫科”,却津津乐道。而且越传越有趣,越传越离奇。不过,传说中的主人公,却变成了清一水的美女娇娃。国棉五厂光工人就有六、七千人,不出两天,就沸沸扬扬地传遍了半个滏阳城。
都说滏阳城出美女,棉纺织厂是梧桐树,这话还真是不假。不知有多少漂亮女孩子,都进了棉纺织厂上班。单说前纺车间,无论是拼条挡车工,还是粗纱挡车工,都那么招人喜欢。落纱工和推纱工一闲下来,就围着挡车工的屁股转。挡车工也会巧使唤人,恰如其分地支使他们干这儿干那儿,没一个不卖力气的。甚至钢丝工段的推卷工,也来讨挡车工的欢心。有时候赶上车间停电,那闹得可就出了圈儿。尤其是一些结过婚的风流女工,真是开通的不行。遇到坏小子摸一把搂一下也不气不恼。说句吓你一跳的话,竟然还有被强迫亲嘴的。我也闹不大懂,是纱厂历来就有这么个传统,还是国棉五厂是个特例?后来听说,这种风气不但各地纱厂如此,就连广大农村的地头田间也不例外。或许,两性关系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的基础和动力,所以这种风气也就自然而然地生成了。
“异性相吸”可以从自然界的万有引力,一直讲到磁铁的原理,甚至于电流的流动。然后再从生物学,一直谈到道家的阴阳调和。恐怕“异性相吸”是个普遍规律,谁也逃脱不了。所以男男女女聚在一块插科打诨,总是离不开男女那点事儿。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我的空闲时间,没有用在前纺车间的挡车工身上,而是都消耗在细纱车间了。
我每次把粗纱锭送到细纱车间,总是先把你那几台机器照顾得停停当当。纺纱车的顶板上,一杈一杈的粗纱锭,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距离匀称。这样在需要换粗纱锭的时候,你就可以省时省力。赶上粗纱纺得多,我宁肯把别人的顶板摞成四层,你的顶板决不会超过两层。要是赶上了粗纱紧张,我不顾别人的顶板光秃秃的,也要保证你的顶板不缺粗纱锭。跟你同组的挡车工当然意见很大,甚至反映到了工段长那里。可是我不归细纱车间管,你们工段长也拿我没有办法。有一次,我把你们工段长惹急了,他就把你调到了别的组。我有办法,也随着换了相应的组,还是为你供应粗纱。那位工段长只得软硬兼施地给你施加压力,让你约束我。这一招还真管用,在你的劝说下,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