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
长佩的剑直指女孩的喉咙,一缕青丝飘落在她的肩头,她却笑着毫不在意地拂走。
交手不过三招,他便知道,朗华楼的楼主早就看穿了他的隐藏。
他看到盛宁在草庐夜见李陵,在永安楼茶会沈承喻,又入将军府密谋,遂被沈府视为座上宾,后与大理寺少卿相谈甚欢。他将这几日的所有行径事无巨细地上报至风璇山庄,却不料在这两天跟丢了人。
他只好回到盛宁的草庐旁,蹲守了两天一夜。像往常一样,她推门入院,点燃了火折子,又罕见地,将院落的每一个角落燃亮。
炎热的夏天里,火舌吞吐着暑气将四周围起,无风黏腻的夏夜被这团火劈开一道口子。长佩只觉一阵凌厉的风向他的脖颈处劈来,他跳身躲过,暴露了身形,身后的竹丛哗啦啦作响,一片片竹叶散落在明暗模糊的鹅卵石路。他向草庐望去,盛宁朝着他的方向站定,手持一串如蛇游走的铁链,嘴角笑着,目光却如捕猎的蛇。
“跟了那么久可乏了?我这里还有一点上等茶,也别你白跑一趟。”盛宁带着怒气和冷意甩着铁链如雷声作响。
长佩不语,剑指凌霄,先发制人;盛宁见状,手扬链柄,发出破空声响。
前者抬臂压腕,预向胸口刺去;后者仰身挥臂,想要拉开距离。于是,铁链掷地,发出脆鸣;剑花乱步,嗡鸣阵阵。盛宁只好迎面而击,铁链在低空中绕行,旋转着欲将他捆住。长佩单脚跳起,踏在链条上腾空而跃,手中的剑摩擦着旋转着的链条发出零星火光。长佩虚晃一枪,好用力迎击。盛宁握链收臂,铁链旋转如钻。第二击在两力相撞中结束,并未伤双方丝毫。
两人同时向后倒退,盛宁却不给他丝毫喘息。另一只手从袖里拿出一张符纸,符咒起,万风来。
瑰红色的光聚集起来,仿佛如浓烟一般。一只足有五尺高的九尾狐摇着如云的尾巴,而这只九尾狐嚎声巨响多音,长佩定睛一看后背发凉,竟是一只九头九尾狐!
“盛楼主大费周章,竟唤来这么一个妖物来对付我,真是折煞我了。”长佩冷汗涔涔,嘴上却不服输。
“没办法,谁叫长佩侍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我心情不好的日子来。”盛宁冷哼一声。最近她急得焦头烂额,所查之事也毫无进展。长佩藏身于草庐附近却无破绽,若非她在永安楼与沈承喻相遇时有所发觉,恐怕一时半会还蒙在鼓里。
长佩知道盛宁杀心已起,虽她所烦之事与他无关,但他也知道今天须得教她出了这口气,否则他二人是不会坐下来好好谈的。
这只名唤蠪侄的九头九尾狐以食人为好,声如婴啼。它抬起如虎的爪子向长佩扑去,长佩纵身跃到半空中,长剑借空中之势向狐头刺去,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长佩凭借本能躲开,原来是白绒绒的尾巴如刀刃般向他挥来。他侧身挥剑,狐尾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剑刃削掉了九尾狐的一丝绒毛。
一人一狐相背落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九头中已有三头向他发出震裂内功的嚎叫。
他踉跄起身,勉强撑住身形,双手平摊立于胸前,顺着经脉向下压至小腹。这是一种暂时闭经养脉之法,可保性命无虞。
而蠪侄法力深厚,长佩支撑不久便满头大汗。此时在一旁看戏的盛宁大手一挥,符纸化为齑粉向蠪侄散去,只见狐头的眉心处亮起一点金光,它仰身长啸,周遭的空气被凝聚起来,形成一股能量向长佩击去。
此时的长佩已狼狈不堪,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瞧着这股能量压迫而来。
盛宁再次挥臂,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扬尘拂灰的瞬间,蠪侄也如粉末破碎无形。
长佩终究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急咳一声,鲜血从嘴角流出。他明白,盛宁在最后收回了蠪侄的力量,否则耳边传来的巨响将会打在他的身上,自此血肉模糊。
“长佩大人,可还安好?”盛宁的笑声传来,他抬头看着她毫发未伤地站在那里,手中的铁链也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个担忧他性命的女孩。
百鬼夜行,独占鬼王。这八个字瞬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翻滚。他败了,败给了力不从心与大意轻敌。
“刚才最后一击并未伤及你的内力,只不过我确实不知轻重,还是伤了心肺。长佩大人是否需要求医,我倒是有一人可以引荐给大人,不过引荐费还需大人出。”盛宁心情舒畅了许多,她走上前弯腰直视着他。
“盛楼主好意,长佩心领了。既然盛楼主察觉到我且替你出了气,那可否谈谈正事?”长佩点穴暂且护住心脉,勉强起身,与她对视。
“请讲。”
“我代庄主想您问一句:‘盛楼主可知当年淮水之战?’”
淮水之战。
这四个字在盛夏的夜晚像胶一样粘住了本就浓稠的暑气,是最讳莫如深的、可以打开人心中恐惧和忌惮的咒语。那时正是方梓宥入川渡河的第一战,淮河水拍打着顽石,也将稍有不慎的将士卷入河腹。他望着一望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