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故人
和阳小区门口种了一株腊梅树,梅枝上的雪砸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响声,莲华站在1栋楼下,九峣站在她的身边,竖着长尾。
她抬头望向3楼,林家夫妻被带走了,读幼儿园的女儿在外婆家,屋内没人,没有亮光,南窗是开着的。
她看了一眼周围,手一挥,楼下茶花树的几片叶子,被劲风卷到了3楼的窗口,瞬间就枯萎了,再落到她手里时,叶片卷曲乌黑。
九峣睁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黑叶,发出了人声,“果然!”
莲华的掌心红光隐现,黑叶瞬间化作飞灰被寒风吹散在空中,她说,“能说话了?”
九峣抖了下身上的雪籽,“可憋死我了,这个是第三户了吧?”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没有名字,莲华看着手机屏幕,这是一个陌生来电,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很沉默,很轻的一声叹息后,温柔地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我是阿木。”
闻言,莲华的右手食指极轻地在手机背板上扣了下,她没有说话。
今日来见故人明非台之后,她没想到自己还会接到这通意外的电话,曾经在人界认识的故友都消失在了生命的轮回中,只有阿木不太一样。
那边的声音又传来,“我在渝城,可以见一面吗?”
莲华想起,她与阿木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1923年。
深夜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莲华左手手心,雪没有融化,依然是星状六角,她回神后应了声,“嗯。”
那片落在她手心的雪花又飘走了。
电话那头说,“地址发你了。”
挂断电话后,莲华望着短信上发来的地址,嘴唇轻抿了下,她对九峣说,“你去看着那对夫妻。”
九峣点头,莲华所说的夫妻不是指林佳轩夫妇,而是住在嘉园小区的肖家夫妇,那将是九尾狐要下手的第三个目标。
待莲华凭空消失后,九峣去了那对夫妻居住的嘉园小区,就在和阳小区的对街。
深夜四点,莲华站在那块刻着“丰盛古镇”的门碑前,那里早已有人在等候,是个少年,他站在灯火的阴影里,寸头黑衣,身上有光泽在流动。
见到她时,那少年眼神明显愣了一瞬,轻咳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走上前,对莲华说,“阿木哥在等您。”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叫花鹤令。”
莲华点头回应他:“清欢。”
当说出清欢二字时,她想起了1915年的阎家院。那是冥主莲华为了体验众生苦海,将自己变为孩子后的一段人世经历。
清欢这个名字是那时收养她的阎老为她取的名字,阎老和他的伴侣喜欢读诗词,她记得那时,老人说,“忘却名利,过着清茶淡饭的生活,就是清欢,就是人间最美的日子。”
所以,便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不曾提起过这个人界曾用名了,除了莲华外,她的兄长与熟稔的朋友都是唤她为灼灼或是阿灼,莲花灼灼之意。
雪花被灯火照耀的似乎有了一丝暖色,莲华透过那一片片的雪花,仿佛看到了院子里的两位老人坐在房檐下,一边赏雪一边吃茶斗嘴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恍惚。
鬼神是无情的,一段人世经历相较于拥有着漫长生命的神而言,太短暂了。
花鹤令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带回了现在,莲华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很羞涩,“我知道。”他在前头带路,木质房屋对面而建,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青石板铺路。
经过一家茶馆时,外面摆了一张长木桌,几位老人家在闲聊喝茶,用茶盖在茶面刮一刮,呼出的冷气与茶水的热气交杂在一起。
有位老人的周围散着黑气,莲华见过这位老人,她给明非台看的那一缕黑烟便是来自这位老人的身上,且与林家夫妻家里的黑气一模一样,或许是感受到莲华的视线,那位老人望过来,他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笑了笑,转头又去与其他老人闲聊。
世人遇到邪祟侵袭,要么一击毙命,要么如同慢性毒药一般,侵入灵魂,从枯萎直至死亡。
花鹤令转头同莲华说话:“渝城的民风比较热情好客。”
莲华点点头。
青砖黛瓦,拾阶而上,花鹤令停步在牌匾上写着“十八”的屋舍前,他回头说,“到了。”推开那扇木质门,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两层雕栏木屋,院子很大,除了多盆茶花外,还修建了几处水缸,内有枯枝残荷。
莲华抬头,这四四方方的宅院上空设了一层结界,雪花碰到那层结界便化了,这屋内与屋外是两个世界。
上了二楼,拐弯处一道长廊,茶花的香味飘来,是久违又熟悉的气息。
阿木在长廊尽头处明灭的灯光中,侧目望来,他的指尖燃着一支烟。
见到她后,他熄灭了那支烟,转身朝莲华笑,山茶的香味越来越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