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念咒
都赢定了,算了,就不跟你计较了。”谭癞子说罢挥挥衣袖就要走。 汤老六一把揪住谭癞子衣领,“敢跟老子耍赖,五文钱拿来!” 谭癞子抓住汤老六的手声色俱厉,“你干啥,棋力不如我还想打人怎地,当你谭爷是你随便打的,老子流寇都杀了一地,满和州打听打听去,你汤老六惹得起我么!” …… 江边盛唐渡的客码头上,刚刚下船的行客绕开面前一名鼻青脸肿的牙行,避瘟神一般从两侧走过。 “回乡还是做买卖,这位贵客你是不是回乡的,来我这里码头最好的客栈,天色这么晚了,路上强盗多,你别跟他去嘿,他那家客栈不好……” 谭癞子停下脚步,看着那一家人去了另外的牙行那里,用袖子恨恨的擦了一把鼻子,擦完一看竟然有红的。 “狗日的汤老六!”谭癞子赶紧把脸仰起来,口中顿时有血腥味,吞下肚子好歹还是自个的。 他保持着这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角度,免得鼻血流下来,“也是老子有事要忙,等老子腾出闲来,打得你跪地求饶!” 方才汤老六一顿好打,加上周围一些闲人下黑手,谭癞子脸上挂了不少彩,身上的十多个铜板被人乘乱抢个精光,现在还流鼻血,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而且这幅形象严重影响他的业务能力,行客看到他都绕着走,看来这一船的生意是没指望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抢光了客人,谭癞子恨恨的骂了两句,不过远处江上还有两艘船,看样子是从南边过来的渡轮,准备要靠岸的。 到二月底的时候,桐城附近的寇情逐渐趋缓。开春之后由于戒严时间太长,安庆这种沿江城市的经济遭遇严重打击,尤其府城百姓依赖贸易,生活无着落之后闹事的越来越多,四处抢夺成风,许多粮店都不敢开门。 守备营陆续就位后,府城的安全有了保障,史可法眼看府城形势不妙,终于解除了清江的禁令,随着航运逐渐恢复,安庆开始恢复活力。虽然行商和货船还不多,但去年一些逃到南岸避寇的百姓开始返回,今天从南岸回来五艘船,有一半要住店或是雇头口的,牙行们都指望着住宿和运输生意,好维持自己的生计。 谭癞子也同样如此,毕竟抢乞丐的风险不小,收益却不大。现在只盼着赶紧止血,后面争取能接上一单,把今日损失的十多个铜板挣回来,好歹把晚饭吃了。 第一艘船很快接近了,谭癞子抹抹鼻子,好像没流鼻血了,他正准备去争抢客源,却见那船上挂着水师旗,当下又把头仰起,这帮水丘八自然不是他的目标客户。 守备营陆军调动得满处都是,但水营一直留在安庆,听说还要在雷港和枞阳分驻,所以最近招募了不少新兵,这次不光招募安庆兵,江对岸的池州、彭泽也招,听说最远的是两个江西湖口兵,水师的船在江上不停的来来回回,不知道在练些什么,反正就每天看他们冲上船又冲下来,或是顺流到下游不远的滩涂,那里练什么就不知道了。 “把水抬过来,水营的兵爷要喝。” 谭癞子回头去看,只见是漕帮的周勇,这个人因为当初出卖帮头,最早投靠了江帆,立刻就从一个挑夫变成了漕帮的双棍棍头,而谭癞子至今还是个一棍棍头,只比普通挑夫好一点,漕帮每月只给他二钱银子,其他费用还得靠自己当牙行挣,与周勇就没法比了。 “周哥升三棍管事了!”附近的漕帮帮众纷纷惊呼, 谭癞子细看过去,周勇腰上果然带着木牌,上面赫然是三根棍子,不由咬牙切齿,“他怎么能升三棍,老子在和州差点死了还没升双棍,管个屁的事,休想老子叫你管事。” 哗哗的水声中,那艘水师船靠拢过来,一伙水手和陆战兵齐声叫喊,硬帆很快偏转到不迎风的方向,前后竹竿伸出,船身速度飞快的下降,甲板上二十多个陆战兵蜂拥而下,用藤牌护住面门冲上码头,在台阶上分成五人一伙,好像是有个什么阵型。这一套上岸列阵谭癞子看过好多次了,感觉确实比先前快了好多。 谭癞子注意到竟然有几人穿了深棕色的甲,好像是皮做的。片刻后他们收了阵型开始列队,接着一个穿红色军服的人站到陆战兵面前,谭癞子低声骂道,“又要念咒。” 在那人带动下,二十多名陆战兵一齐大声道,“我是守备营陆战兵,所食一米一粟,所领一钱一银,皆得自庞大人,取自万千百姓。因此护卫百姓是陆战兵天职,为达成此天职,陆战兵应成为最精锐的士兵,庞大人要求我听从长官军令,严守军律刻苦操练,面对任何敌人勇猛作战绝不退缩……” 这出戏码最近每天上演好多次,凡是陆战兵集合都要念上一遍,都是同样的话,谭癞子已经能背下来了。但每次仍不乏观众,这些话简单得大家都听得懂,那些漕帮挑夫都喜欢围观,过路的行客就更是稀奇,多半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