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水乡多桥,清波潋滟,日暮西沉的黄昏洒落在白墙黑瓦上,照出金箔般的华丽庄重。
拱桥上的一行人走得匆忙,但难掩名流清姿。为首的老人黑发掺银丝,□□的黑色西装肃穆庄重,右手握着黑木绅士手杖支撑着年迈的身体。他左手牵着穿黑色旗袍的夫人的手,两人神情俱悲。
“外公外婆,下桥小心。”
宁澈和小舅莫苏顾紧紧跟在两位老人的身后,虽然他们对老人的神伤感同身受,也焦急着要去见葬礼中的易睿,但还是保留着基本的镇定,提醒步伐越来越加快的老人。
“易睿一个人,怎么面对那么多觊觎她家祖传技艺的豺狼虎豹。”
宁澈听完话,眉头的紧蹙一直到走入易家老宅的大门才微微松开。
葬礼的余韵沉痛,门庭走廊边悬挂着祭拜的物件,白色纸花两旁排开,墙角青苔沾着雨露,灰色地板的雨痕未消。
“莫希樑老先生来了。”
易睿穿着白色素衣,上臂处别着一块象征性的黑布。她听到厅外的声音起身抬头迎接新到的客人,唇角勾起客套礼貌的微笑。
莫希樑带着家属上前祭拜逝去的旧友夫妻,转而看向那位独生女易睿。女孩乌发挽在脑后,几缕青丝落在耳边,衬得脸白如雪。她的眉目低垂温顺,眼角泪痣了断伤悲。
她还年轻,独自面对父母车祸离世的巨大灾难,神情深邃,已经让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莫夫人上前替先生宽慰易睿,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易睿注意到比她皱眉还深的宁澈,抬起臂膀,冰凉的指尖触及他的眉间抚平那道悲痕,“小小年纪,别总是少年老成的模样。”
宁澈比易睿小两岁,因为家族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玩乐,他的心事烦恼都在这位发小姐姐面前无所遁形。
两个人都有话想说,但是碍于繁忙的礼仪交际没有合适的机会。
临秀镇虽然为地方小镇,但是历史悠久,地理位置优越,经济发达之余人文昌盛,许多家族即使远洋定居,仍旧互相往来合作。
易睿的父母是当地绫绢非遗项目的重要传承人,尤其是易睿父亲所经办的易氏绫绢制造工厂更是为发展传统文化做出重大的贡献,自主研发的织机加上祖传的手工工艺所制作出来的仿古绫绢,不仅得到国家级的奖项,并且作为高档稀有品,在盛天集团的国际贸易商业中争取过十分重要的机遇。
天色入深,弯月藏匿在云后,墙外的竹林随着夜风簌簌作响,墙内的喧嚣渐渐止息,家常的亲属和普通的来客吃完豆腐饭后驱散离开。
易睿上完香跪在父母的牌位前,膝下的蒲团没有缓解身体的疲乏。她垂着眼,不吭声,不去看坐在周边的那群叔叔伯伯。
早年临秀镇有丝绢公馆,随着战争,改革等等一系列历史发展后只留下门面旧址。前些年绫绢再度发展起来,老派的家族传人和新派的从业者也都再次聚集,虽然没有再建公馆,但是节庆典礼,大家都会共同出钱集资,举办盛宴。
连宁澈这个不懂行的外人都知道,这个注定不太平的夜晚会改变许多人的轨迹,只是没想到,连他也在内。
因为莫希樑身份在主屋里最为贵重,深受宠爱的老来子莫苏顾和外孙宁澈两个小辈被默许站在老人的身后出场。宁澈的眼睛几乎都快长在易睿身上,小舅莫苏顾提醒他收敛。
“再看也没用,易睿现在必需得沉住气,没办法理你的安慰。”
白烛幽幽,照得女孩的侧颜清丽隽雅,温润如玉。
“易氏工厂的位置恰好在征收的范围,我看还是交给城投集团比较合适。”
“不行。关于市级重点保护的传统工厂是有资格不被征收的。我们自己家族的工厂,当然应该由我们几个表兄弟代为经营。”
“不管家内族外,重要的是谁会这门技艺。除了辍学拜师的王铎,其他人接的了吗?”
……
“我接的住。”
易睿突然开口,周遭的声音随之平定下来,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瘦削轻盈的背影。
“你还小,别乱说话。”穿着POLO衫的啤酒肚男人开口,他作为易睿的远方表叔,觉得自己有资格压制这位小辈。
“爸爸和妈妈教过我浸泡、翻丝、整经、络丝、并丝、放纡、织造、练染、批床、砑光、检验这些制作绫绢的每道程序。我作为易家工艺传承的后辈,可以继续经营工厂。”易睿说话时,视线专注地停留在牌位上看她父母的名字。
“不行。你连大学都没毕业,不懂经营工厂有多困难。”
“没错,把工厂合并起来才是长远之见。”
“我父母的绫绢织造工厂,不拆、不卖、不合并。”易睿的态度坚决,丝毫不留一丝软弱让他人可趁。
周遭声音又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有野心想要牟利。宁澈的手攥紧想说话支持易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