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回轮转(4)
敖祭司死在了家里的床上,面庞颇为安详,看来是在睡梦中丧命的,没有多余的痛苦,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死因是他的火铳,正对着他的脑门来了一枪,开了一个黑漆隆咚的大口子,鲜血飞溅了一圈,已经干涸成了褐色。
众人围在他的尸体旁边,我熟悉的那种死寂和绝望开始蔓延。
阿姣转过身去默默地抹泪;燕九紧抿着唇,神情比昨天更严峻,手牢牢地握着刀柄,一刻也不曾松开;萧泰倒退了几步,捂嘴欲呕,不敢相信昨天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真的死于神秘的夜叉。
蓝渊走上前去,半跪在床边,闭眼合十,低诵着死者往生的话语,悌尽一个白事伙计的职责。
王麻子一双黄鼠狼眼睛溜溜的乱转,一把捞过桌上的火铳,揣进怀里。
“这铳子归我了,警告你们没事别来说三道四,否则枪口无眼!”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丈,唯恐被那把杀过人的火铳波及。燕九窝着火,一把抽出刀来,往王麻子狠狠一掷,不偏不倚,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没入了近一寸。
王麻子脸颊上登时一道血痕。他大叫一声,捂着衣襟往外逃,燕九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后颈,也不回头瞧其他人,威严十足地喝道:
“谁敢不去仪式,本捕快直接当做凶手论处!”
说罢,径直提着王麻子去了。
屋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着彼此眼中混杂的迷惑、不安和不甘。
阿姣用力拔出柱子上的九环刀,再次朝敖祭司的尸体深深悼了一躬。
“敖祭司,我一定会找到杀死你……也杀死薛淀的真凶。”
午时过两刻,剩下的人再次聚集在龙王庙。
中央的蒲团上,以往总是沉稳地主持着一切的那个人缺席了。他虽然总是说着耸人听闻的话语,坚持遵守残酷的仪式规则,让人有些反感,不过他的那种坚持,如今看来反倒是一种优点,因为那代表着纪法的牢固。
只要纪法还没有完全崩坏,无论在何种极端的情形下,人们还是能勉强保有理智,不至于让更加荒唐的事发生。
燕九试图代替他的职责,然而总是缺了服众的经验。
昨天还能彼此搭话,维持表面和气,今天恐怕人人自危,再想像昨天那样打听消息就难了。
为了不在晚上被夜叉杀掉,一位精神紧绷到极限、最后发疯的村民在白天大开杀戒,屠戮全村。我在村志上看过这样的案例。
不管蓝渊是动手还是被杀的一方,那个轮回都过于残忍了。我甚至第一次为自己的失忆庆幸。
王麻子始终在声嘶力竭地挣扎,一有机会就想往外逃,燕九无奈,找了根绳子把他捆起来,他更是不住地在地上扭动,一个人接一个人地骂过去,只好又找了块布条塞住他的嘴。
仪式重新开始。
蓝渊在刚才来庙里的路上,告诉我昨天晚上看见的碑文图案,敖方圆是人类。
燕九斜睨着王麻子:“你怎么说?能不能好好说话?要是能,我把你的嘴松开,要是一张口就胡言乱语,你也知道后果。”
王麻子连连点头。
“噗哈……”他猛地吐了一口气,“这不废话吗?老敖都被杀了,除了是人,还能是夜叉自杀不成?我昨天就说了白涯和蓝渊是一伙的,你们非不信。”
阿姣问:“为什么死的人是敖祭司呢?”
萧泰不耐烦:“这还要解释?万一这两个采珠人死了一个,不反倒证明了另一个人是夜叉?所以只能选旁人去杀,敖方圆死了,采珠人今天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也死无对证。”
蓝渊提议:“白姑娘和王麻子当中定有一个夜叉,而龙女和龙婿一莲托生,很不愿意暴露自己,往往最难锁定,不如先设法找出龙女。”
燕九奇道:“白姑娘或王麻子也有可能是龙女,你如何肯定?”
蓝渊进一步解释了龙女和夜叉的行事风格注定会有差异,因此敢于冒充采珠人的,大概率会是夜叉而非龙女。
眼见讨论又要陷入僵局,这位龙女实在是滴水不漏。最后话题还是兜转到我和王麻子身上。
燕九表态:“我……更相信白姑娘。”
王麻子冷笑:“嘿,我就知道你是假正经,就会以貌取人。”
燕九继续道:“我是捕头,昨晚守了白姑娘。”
萧泰敷衍:“嗯嗯,知道你是捕头大人了……哈?”
燕九重申:“我是捕头。”
无人对此进行反驳。
“太好了。”阿姣展颜,“我还在担心万一阿九是坏人怎么办呢,你武艺高强,又是龙王潭选出来的捕头,真是在可靠不过了。”
蓝渊低头说道:“燕捕快……你不该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的,捕头不能保护自己,你今晚……”
“我明白。”燕九坦然,“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