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初元年，帝召郡县制，亦以郡为首，下级为县以此令统管。

此刻年秋，正午的风中夹带着一丝余热抚掠过范阳县内河道两侧的柳枝。

河道旁一座两进两出的庭院大堂中正有一群身着纩袍的老汉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相比起这些老汉，身为女子的萧云姝显得十分突兀，此时的她席地而跪静静听着周围人的的辩驳。

“原以为是宗寻常血案，查查也就过去罢，哪成想咱临近这几县竟都出现了这杀人不眨眼的歹人。”

“老幺哥！这里就数你闹地凶，你若有种就想出个办法来将那歹人擒住。”

人称老幺哥的白胡子大汉一听顿时火大，对着那名而立的男子便是一通骂：“死的不是你夫人你必然不着急！身为亭长平时不作为，如今还消遣老子，看我今天不抽你！”

说着老幺哥直起身，右手的巴掌也高高举起。

周围跪坐的人都上前劝说，正堂内又是一阵喧闹。

等老幺哥骂骂咧咧重新坐下，便看到了正对自己的萧云姝正端着瓷碗品着里面的浆。

“萧亭长。”他拉长了音，“自从进来你便默不作声，这是来看我们几个粗老汉闹嘴呢？”

刚才差点被打的那位年轻亭长冷哼一声。

“哼，萧亭长的成平县可没有歹人杀人，如今来了自然是看热闹的。”

今天来的这些都是睢陵郡的亭长，这么多亭长聚在一起是为了近日接连发生的几场命案。管理治安警卫的亭长们一时间如临大敌，因为死者皆是被人残忍地剜去右眼珠。

萧云姝所管辖的成平县却一直没有动静，这群男人见她是个姑娘就开始泻火。

那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一直对这个女亭长多有不满，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嘴巴也变得不干净起来。

其他人本想附和两句，结果就听“砰！”地一声响，众人都闭上了嘴。

萧云姝将手中的瓷碗重落在矮桌上，里面温热的浆如花似的洒了一圈。

豆蔻年华的姑娘抬起眼眸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年轻人身上。

“陈柯，陈亭长，听说你前天调戏了你们地儿的一个寡妇，那寡妇当时不发作，后面就找上门问你家那位讨说法，为此你和亭长妇大吵一架还差点动手打人？”

女子言语轻挑，眼中原本的漠然突然化为了戏谑的笑。

“你……”陈柯的脸一红，手指着萧云姝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呵，这几日的命案我并未经历，里面个中缘由也不清楚自然不好插嘴，更何况诸位吵来吵去也没个章法。”

几个亭长都是上了年岁的，不过听了萧云姝的话也没人翻脸。

萧云姝的父亲萧汶是断狱都尉，掌管一郡狱讼，而她本人虽是个女子，但能坐上亭长自然不是什么空架子，先不说她掌事风气，单那一身功夫都是萧汶使了银子请郡尉来从小教习，等闲三五人近不了身。

不过众人心中都有疙瘩，一个弱女子做上亭长是什么道理，早年萧汶还是个逃难来的难民，后来得关都尉青睐成了如今的断狱都尉。

正说着，突然门外有人快步入堂俯身在萧云姝的耳边小声道：“大人，赵家老二出事了。”

萧云姝眉头轻蹙。

“和其他几个县一般无二，都是被人用钝器打碎了心脏后将右眼挖出。”

前来禀报的轻风说完就直起身。

萧云姝面容严肃站起身朝在座的人拱了拱手。

“县中有事，云姝就先失陪了。”

说完她也不等几人出声带着手下快步离开。

范阳县就在平成县的隔壁，等赶到赵家时才过去两刻钟。

早年赵家只是个破落户，可家主赵规在外挖药时救下了一个贵人得了人家一坨金子，靠着天降横财赵家现如今已是平成县内的大农户，后又生下了两个儿子，可谓是羡煞旁人。

萧云姝带着轻风进入赵府时门前已经挑起了白帆，鼻端的火灰味儿带着哭泣声游绕在院中。

“今早丫鬟照例去给赵家老二送吃食，但喊了半天没人应，于是大着胆子进去察看，结果就见赵老二不着寸缕地躺在榻上，脑袋垂在榻边，血水从右眼眶流了一地。”

轻风是萧府的家仆，萧云姝见这小子长得结实就带在身边跟着自己处理县中事务，他倒也称心，一会儿功夫就将事情原委说明。

萧云姝点点头，直接来到了停灵的正堂。

此时里面已经纸灰纷飞，几个妇孺跪坐在棺材前哭成了一团，而赵老二的父亲赵规正一脸悲痛地杵在旁边。

余光见有人影进来，转头一见是萧云姝，赵规连忙拱手。

“萧亭长，您来了……”

萧云姝印象中赵规平日里红光满面，见谁都是三唠五常地，如今的他声音低沉沙哑，看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