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
两人收拾好餐桌,走到窗边,隔着葱葱郁郁的花草,看着底下热闹的麻雀街。
“有时候,无视也是一种善良。”郑好说,“这是我妈告诉我的。”
“小时候,我看到一个老头蹲在路边吃盒饭,我走过去跟他说,爹爹,你衣服后面破了好几个洞。那老头很尴尬,一直闷头吃饭,没搭理我。”
韩澈忍不住笑了:“确实像你会干出来的事。”
郑好脸色微赧,继续说:“我妈知道后把我骂了一顿,硬拉着我去给那老头道歉,还送了他几件干净的衣服。她告诉我,当别人陷入窘境时,如果你不能帮忙,就不要多嘴。”
韩澈赞许道:“你妈还挺有智慧的。人的成长,就是从学会说话,到学会闭嘴。”
祸从口出,少管闲事——从小到大,他妈妈也经常这样告诫他。
但二者的出发点完全不同。
一个是给他人以尊重和包容,另一个则是明哲保身。
郑好继续回忆往事:“后来上了初中,我分到一个胖胖的新同桌。我忍住了好奇心,从来没有打听过她为什么这么胖,也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嘲笑她、排挤她。初中毕业时,她才主动跟我说,她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需要长期服用激素类药物,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她很感激我,因为全班只有我把她当正常人看待。”
韩澈静静听完,低头一笑。
“幸好我没有憋三年才告诉你。”他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你肯定好奇死了吧?”
“我只是有点意外,像你这么,呃……”郑好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想不开的时候。”
韩澈轻声道:“我不是自杀,不过……也差不多。”
“我犯病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今年年初。过完年,股市一开盘就狂跌不止,坏消息接二连三,整个市场哀鸿遍野,我管理的几只基金几乎腰斩。”
郑好又想起论坛里的那些谩骂,也是年初那阵子最疯狂。
“所以,是因为工作的关系?”
其实她有些不理解,无论基金是涨是跌,只要有人买卖,他就能赚到管理费。投资这种事,本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必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呢?
韩澈摇摇头,“还有很多其他的事,父母,朋友……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承受能力到了极限,所以一下子崩溃了。”
默了会儿,他继续说:“我不是说过,我丧失了感觉吗?那段时间,我试过很多办法,比如直接喝开水,扎自己大腿,用刀子割手臂,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找回一点点痛感……”
“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成这样了。”韩澈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摩挲着颜色最深的那道伤疤,“就是这道,差点割到动脉,医生说要不是我当时比较虚弱,力气不够大,现在已经重新投胎了。”
他轻笑一声,略带几分自嘲。
郑好听得连连叹息,唏嘘不已。
她一向能言善道,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一个病人,一个被抑郁情绪控制和折磨的病人,他需要的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安慰或同情,而是专业的治疗和安心的陪伴。
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重。
韩澈收回手臂,慢慢放下袖子,反过来安慰她:“还好,都过去了。”
郑好望着他,忧心忡忡地问:“过去了,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韩澈如实回答。
病根未除,恐怕还会反复发作。
放眼望去,前方仍是一片灰暗,幸好还有点点亮光,给他一点慰藉,几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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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啦!”厨房里传来谷小雨的呼唤。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收回思绪,调整好表情,走进厨房帮忙。
郑好端出一只盛满鱼汤的不锈钢盆,对韩澈说:“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干嘛去?”
“给胡爹爹他们送一碗啊。老俩口一天三顿吃馒头咸菜,我都看不下去了。”
郑好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盆,走得小心翼翼。
韩澈忍不住吐槽:“就不能换个好点儿的碗吗?跟个狗盆儿似的。”
正在往一个大如脸盆的不锈钢盆里舀鱼汤的谷小雨:“……”
那是狗盆,那她怀里的是什么?猪桶?
空气一时凝固。
郑好眉头一挑,阴阳怪气道:“哟,韩老板这是瞧不上我们穷人的餐具?”
韩澈虚心认错:“对不起对不对,我嘴贱瞎说的。”
为了表示歉意,他顺手从灶台上拿起一只不锈钢饭盆,说:“我用这个,行吧?”
“汪汪汪!”身后响起一阵狂吠。
回头一看,郑大钱不知何时蹲在了厨房门口,对着他龇牙咧嘴一脸愤怒。
郑好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