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邱露白领旨后，回到户部进行公事交接。

李侍郎和其他四司长听得都有些心不在焉，邱露白反复问了他们好几遍，是不是清楚了，他们都没有反应。

他拍着身后的书案。

大家才陆陆续续地给出反应。

“行，那这段时间就要麻烦大家了，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完。”

邱露白深深地鞠了一躬。

四五只手连忙将他扶起。

“这是哪里的话？”

“是啊是啊，这本来也是我们的工作。”

“邱大人可是言重了。”

邱露白抬头看着大家欲言又止的表情，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他能猜到大家想问什么，可是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听的，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不需要任何人的称赞，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指责。

他好像理解了王宥嘉那天的心情。

他慢慢在尚书阁停下，敲了敲半掩着的门。

“进。”

很沉稳的声音。

邱露白走进，站在邱尚书的书案前。

邱尚书似乎正在算着国库近日的收支。

耳边是接连不断玉珠相撞的声音，和纸笔的沙沙声。

“有什么话就说。”

见邱露白只看不说话，邱尚书闭上眼，微抬头，叹着气。

“爹，对不起。但是，我现在心里释然了。这一个月，我每天都活得很焦虑，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我知道我辜负了您和娘的期望，但是，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努力平安归来的。”

邱露白抿着干涩的唇，轻手轻脚地给邱尚书斟了杯茶。

“爹这段时间也不要过于操劳了，很多事情，李侍郎和四司都可以处理好的，不要把担子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娘那边可能还要爹多宽慰一下，是儿臣不孝。”

邱露白屈膝跪地，左手放至右手之上，拱手于地，头缓缓向地面靠去。

他久久没有抬头。

他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是爹不喜的。但是他更知道，如果就这样呆在景云，他自己迟早会被愧疚逼疯。

“行了，你走吧。”

邱尚书的声音带着沙哑。

邱露白缓缓起身，看着仍忙碌公事的邱尚书，他的眼中慢慢洇上水光。

从尚书阁离开后，他就去了军营。了解了出征要准备的东西，熟悉了之后的行军路线，认真记下自己今后的职责。

军营中有害怕出征的将士，有不服他的将士，有雄心壮志的将士，有云淡风轻的将士……有着他的未来。

回到邱府，已经是银月高挂了。

他见自己屋里亮着灯，疑惑地推门而入。

只见邱夫人坐在桌前，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眸倒映着昏暗的烛光。

她坐得很端正，双手相交，置于腰间。

“露白呀，你看，娘帮你准备了一些衣服，吃食，药品。怀西虽然不是荒芜之地，但总是比不上景云的。这些都是你平日喜欢的，娘就看着都给你准备了一些。”

邱露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他只想过，娘会和他生气，会和他耍小脾气，不让他走。他甚至都想了好多套说辞来安慰娘。

他没有想到，最后哭出声的还是自己。

“边塞很艰苦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在那边，可不能像现在一样哭鼻子了。”

邱夫人轻拍着邱露白的背，温柔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邱露白。

“娘，对不起对不起。”

邱露白紧紧攥着邱夫人的衣袖，身体颤抖着。

“娘知道，你就勇敢地往前走，不要害怕。我和你爹就是你身后最坚实的护盾。哪怕是你之后想回景云了，也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什么委屈都要和我们说的，好不好？”

“嗯…”

“好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后天就要走了吧，要好好养精蓄锐啊。”

邱露白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

随着房门的闭合，整个房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无力地坐在桌边，看着桌上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包裹，眼前似乎又浮现邱夫人嘴角的笑和眼中的爱。

第二天醒来，双眼红肿。

邱露白一边揉搓着自己的眼皮，一边坐至书案前。

他深深凝视着眼前写满字的澄心堂纸。

小九说过，每月一封信的。这个月的还没寄出去呢。还要寄吗？我能回来吗？能健健康康地回来吗？烧了吧。小九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那个人可以陪她看遍山河，可以随时出现在她身边。

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邱露白看着火舌卷上澄心堂纸，看着火势越来越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