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宫里决定不追究?”
贞阳的脸在香烛烟火的映照下,缥缈朦胧,唯独一双黑瞳亮得惊人。
汤六被她看得老大不自在,半晌才回道:“河东晋北还乱着,太子怕惹怒康家,连岭南也乱了。”
他斜眼跪在身后假模假样念经的原青,恨自己命不好。
每回传坏消息,准是他。
明明这次惹乱子的,是原大人啊!
贞阳没吭声,往火盆里扔了一把纸钱。
胸口有股压不住的戾气直往上涌,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问候萧家的祖宗十八代。
她从没生过害人的心思。
但这次,她真切盼望杨绿袇头顶流脓、脚下生疮,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今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前还同情过杨绿袇,就恶心得直反胃。
汤六上完一炷香,对着默然不语的贞阳大气都不敢出。最后实在站不住,便退到灵堂外面去吹风。
原青连跪三天,膝盖早没了知觉,一看汤六跑了,也悄悄趔着脚挪了出去。
在院中央寻着汤六,他奔过去,往石凳上一坐,冲汤六说:“来,快给我揉揉腿,我觉着腿要废了。”
前两天,一直是景业来,他不敢在景业跟前偷懒,硬是跪了个实实在在。
今儿总算逮着可用之人了。
汤六忍笑:“原大人,主子可说了,只要小皇女还跪着,你就得陪着。你这样偷懒,被主子知道,看不把你的腿一寸一寸敲掉。”
“你还幸灾乐祸!小殿下——”原青嘴里发苦,一指灵堂,“可是没了娘哎,别说跪三天,就是跪十天半个月估计都不在话下。我这把老骨头,哪比得过?”
汤六不理他,原青就问:“你主子怎么没来?”
“进宫了。”汤六神色凝重,“说是晋北边城被黑磨部落占了三镇,叫主子去商议谈和的事。”
“谈和?”原青大惊失色,“都打到家里来了,还要跟强盗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吗?”
汤六:“不然怎么办?京里才把叛军赶出去,锦蓉郡公不满自己有名无实,这次也装病不应,薛将军下落不明,放眼整个大齐,哪还有能打的?”
原青摊开手掌:“康甫年呢?他手下不还有兵?”
汤六嗤笑:“刚赐婚就喊人去卖命?宫里总不至于这么厚脸皮吧。”
“哼,你以为这婚赐得康甫年心花怒放吗?”原青诡秘一笑,“你别忘了,康甫年好男不好女。”
汤六受不了原青这么笑,抖抖身上鸡皮疙瘩:“汤九就不该把这条告诉你。”
原青摇头晃脑:“所以,康甫年就算知道小翠的真实身份,为遮掩自己的秘密,他也会认下这门亲。他是独子,须得有个妻子应付家中高堂。只是心中不喜,又怎可能温柔以待?小翠的性子可不会忍气吞声,这俩人以后有的是热闹瞧呢。”
“你还觉着自己做得对?”
“对啊,”原青想也不想道,“那种男人,还得小翠那般厉害点的女人去对付,咱那小皇女,脾性软,人又好说话,去了康家还不得被康甫年啃得渣都不剩?”
“原大人。”胳膊被人一撞,原青抬头,汤六就站在自己手边,刚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他心提起来,僵硬往后一转,就见汤镜立在树下,红袍玉带,冷面含霜,在这夜里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景业……”他没出息地腿一软,扑通从凳上滑了下去。
“谁准你走出灵堂的?”汤镜缓缓走近,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原青咽口唾沫:“我总得方便方便……汤六不是说你宫里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别提了,”汤镜没戳破他,撩袍在石桌边坐下,按着眉角说:“乱七八糟。德王说萧氏基业不可缺少一镇一民,要打,怀王他们也应和,却绝口不提兵将粮草的事。鲁约前次吃力没讨着好,这次干脆缩头当起了鹌鹑。至于那些只懂扯古论今的相公,屁用没有,只知叽里呱啦,吵得人头疼。”
“太子还是那样?”原青从地上爬起来。
“嗯。”
太子经过一场宫变,性子更怠惰了,整日除了玩乐就不做他想。
惹得鲁约进宫一次,眼红一次,恨不能立即用大刀砍了太子,好叫他掌权。
“那你有见到原老头吗?”
“你阿耶?”汤镜反问,“不是病得下不了床?”
原青想果然如此,就一叹:“跟梅妃一样,全是心病。我那傻侄子以为小皇女嫁去广州,单枪匹马追去了。”
“那他若见了新妇,发现并非自己心中所想之人,岂不是要疯?”汤镜古怪地笑了一声,“都是你这个叔叔出的好主意。”
原青脸涨得通红:“那还不是怪你不在京里。再说,我能眼睁睁看着小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