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直到坐进马车内,贞阳还有些像做梦一样。
车厢布置一新,没有生火,坐垫和引枕都散发着新物件儿的冰冷。
她只好抱着膝盖蜷缩在斗篷里取暖。
走得急,脚上的鞋还是软和轻便的室内鞋。
鞋是粉白缎面,绣着小朵□□,处处精致,也处处透着不能趟雨和泥的脆弱。
下台阶时,踩了水,脚背湿了大半。
贞阳伸手盖住沾湿的地方,头低下去,满脸的愀然。
说不上为什么,她竟有些开心不起来。
明明盼了这么多天……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说太子殿下.体谅您今日受惊,准您先回寺里休整。”
陈安粗犷的嗓音在窗外响起。
贞阳闻言,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愈加强烈。
小侍卫说眼下她必须坚信自己就是长善公主,还再三叮嘱她少说话,言多必失。
她看小侍卫神色凝重,怕给他惹麻烦,点头应了。
可他的语焉不详,让她更加好奇,她在汤宅的这些天,外面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
车驾在皇恩寺前的石阶处停下。
原森撑开伞,将贞阳扶下马车。
陈安下马过来,“殿下,臣还要将汤镜带回去复命,就不送您进去了。天寒雨大,您回去早些歇着。”
贞阳缓缓颔首,拢着斗篷领子道:“陈大人辛苦。”
听见汤镜的名字,她下意识回头。
队伍后面,在一众银甲士兵中,双手被反缚的绯色身影格外惹眼。
他没戴冠帽,雨水将本就苍白的脸冲刷得惨白一片,越发显出眉眼的深刻。
那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远远望去,眼中只剩下黑色,魔鬼似的。
贞阳的心忽然沉沉一跳。
她慌忙收回视线,抬步随原森拾阶往寺门走。
古旧石阶上紫色斗篷的倩影越走越远,汤镜垂下眼帘。
好狼心狗肺的小东西,够绝情。
他古怪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之前许多年藏在冷宫里不得见,没想到这长善公主比长乐公主还要美。”
“你也不想想她生母是哪个?梅妃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貌美。若非如此,就凭她海边出生、还订过亲的身份,岂能入宫为妃?”
“再貌美,也敌不过上了年纪。现今看来,哪还有长善公主青春逼人”
“你瞧,原家少爷那份殷勤劲儿……”
石阶上,两个身影在伞下并肩而行,步调都几乎一致。
“嘻,我看搞不好,这原小爷要做驸马——”
两个士兵声音不大不小地说着闲话,忽然眼前红影一闪,咔啦两声响后,两人表情痛苦,齐齐停住了话头。
等红影退步避开,旁边人才发现那两人的下巴夸张地耷拉着,嘴巴大开,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一大片。
“副统领!”有人大喝。
陈安才要上马,听见呼喊,过去一看,差点气得冒烟。
本该被绑着的汤镜悠哉站在旁边扭袖子和袍角的水,而他的两个部下又被这家伙掰掉了下巴!
“中贵人,”陈安知道他邪门,但不知道他能邪门到反手挣脱那么结实的铁链,遂压着惊疑和怒火道,“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汤镜提着湿漉漉的袍角,漫不经心地说:“吸了雨水,挺重的,拧干能好点。”
说完,听见周围人不平的声音,他才顺着陈安的视线瞟眼那俩痛苦地直流口水的士兵,恍然:“那个啊,他们太聒噪,吵到我耳朵了。放心,不严重,脱臼而已,舌头还在。”
“中贵人!你……”
“陈安,”汤镜不紧不慢打断他,“你该知道,那些东西绑不住我吧?”
陈安语噎,说不出话。
他以为能绑住的。
“走了,”汤镜笑笑,率先迈出几步,“回宫去看看我应该定个什么罪。”
*
长善公主在寺里清修,梅妃是作陪,所以伺候的人并不多。
这也是薛贵妃为避免人多口杂而特地安排的。
今儿情况特殊,薛练干脆直接将人都支走了。
原森熟门熟路带贞阳穿堂过院,来到梅妃和“冒牌”公主所在的寮房。
先一步进寺安排的薛练正站在廊下往院中积水的地方扔石子,见原森带了人过来,心头一松。
他迎上去,“还顺利?”
原森点头,又对贞阳介绍:“殿下,这是在内廷卫任职的薛练。此次……他出力不少。”
他没细说,但贞阳明白,这位应当也是知情人。
她探头去看,对方是个浓眉大眼的锦衣公子哥,就感激一笑:“薛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