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颂音一从军用汽车里钻出来,原本在前院草坪上扫落叶的男仆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直愣愣盯着驾驶位上穿军装的司机看。
她走进大门,问他:“好看吗?”
男仆垂下头,拖着扫帚冲颂音一鞠躬:“太太,您回来了。”
走进客厅,管家正在给下人安排工作。
见着颂音,忙点头哈腰问:“太太怎么回来的?怎么不给家里挂个电话?我也好派汽车夫去接您呀。”
颂音环顾四周,见家里倒还不算乱,先是一哂,再瞥眼管家脸上硬挤出来的干笑,就说:“门口的汽车声没听见么?装什么傻?”她咦一声,“亲家太太呢?”
管家:“何太太昨儿凌晨四点钟才睡,还没起呢。”
颂音琢磨了一会儿,吩咐众人:“你们自去忙吧——对了,昨儿跟我出去的那个汽车夫呢,把他给我找来。”
管家答应下来,又不放心:“太太叫阿福做什么,他笨头笨脑的,不会说话,只会开车,别回头冲撞了您。”
颂音:“你可真多心,我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什么老太君,怕什么冲撞?!——我昨儿吩咐他去报馆跟记者们打听先生的事儿,现在找他来问话,不应当吗?”
管家算是彻底见识这位小太太嘴巴的厉害了,再不敢多言一句,连连应声去叫人。
半刻钟后,颂音坐在曾成然的书房里,听阿福汇报昨日打听的结果。
据阿福说,海上械斗的事,那些记者也是在事发好几个钟头后才得知的。
他们中有人跟一些口风松的警察关系不错,因而时不时能获得点警察厅的内部消息。
这次事情闹得不小,先是死了两个警察,后来的轮船追击和木仓战,又让不少警察挂了彩,最终还是海军部派兵把两方拦下的。
惊动到海军部,报馆主编本是不赞成报道此事的,有人稿子写出来,都被主编扔了。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主编们纷纷改变主意,又同意登关于此事的稿子。
讲到这里,阿福咂舌感叹:“记者先生们说,还是连夜紧急排版加印出来的呢!”
颂音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早已知晓的消息,再看他面上那自得的骄傲神气,又好笑,又好气。
她打断他:“得啦,越说越远。先生的消息呢?他们知不知情?”
阿福摇摇头:“不知道,他们说只知道出事的游轮是先生的,又跟我说你家先生也没参与,用不着担心啦!”说完,他还蛮放心地笑笑。
颂音瞧着他的憨傻样,也绷不住,笑了一笑。
打发走阿福,她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怔。
原来曾成然被抓的消息,在城中还是隐秘。
怨不得,他要自己去传信……
“叩叩——”
书房门被女仆推开一个缝儿。
“太太,先生的秘书季先生求见。”
颂音想起昨日离别前,这位季先生说要找在政府工作的朋友打听情况,今日大概是来回话的。
她摸摸头发,把衣襟扯了扯,应道:“请他进来。”
季妙龙今日没穿西装,一身褐色长袍,脖颈上松松围圈银灰色围巾,儒雅得像个教书先生。
他一进门,先扯下围巾,搭在臂弯笑:“这屋里真热。”
颂音瞧他满脸通红,也笑笑:“你老板爱穿单衣,公馆里暖气管子铺得密,房里是要比寻常人家温度高些。”
说完,她想到此刻在地底下受寒的曾成然,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季妙龙擦擦鼻尖的汗,“我住的公寓楼没有暖气管,习惯穿多,一进入‘热带’地区,就要闹窘迫。”
女仆端上茶点,颂音让他坐下,两人这才开始谈话。
季妙龙道:“我问过在市政府秘书处工作的朋友,他们说海上械斗的事,市长也有所耳闻,起初还震怒,后来听闻海军部将事情平息,就把此事搁下没再提过,想来并不要紧的。”
“先生名下生意多,年节时分,各处都要打点,兴许是在跟哪位老板应酬,忘了时间?”
季妙龙推着眼镜,说出自己判断。
颂音看他老老实实的,几乎有点傻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问他:“你老板生意做得这样大,应该不至于只你一个秘书吧?”
季妙龙抿着嘴,点点头:“老板有个秘书处,里面差不多有十来人,大家各司其职,平日也很少见。”
颂音:“你老板的账也都归秘书处管?”
季妙龙再一点头。
颂音用食指点着下巴,在心里盘算了一通,忽而正色道:“季秘书,听说你是你老板一手提拔起来的。”
季妙龙闻言,坐直身子,恭敬道:“是,我无父无母,全凭老板资助,才能念完大学,毕业后,老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