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
好在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成婚那日的马车也还停在院里。梁夫人赶紧叫了殷氏与玉枝去搬行李,又吩咐那小厮道:“咱们从后院出去。你们几个乘一辆车,在前头引路,甭管去哪,先出了村子再说。”想想,又从手上摘下只镯子,递与那小厮,“拿去给李二,让他回城里寻个住所,等着哪日姑爷回来寻人,就说咱们家突遭变故,进京投奔亲戚去了。”
那小厮接过镯子,麻溜先下去了。棠棠赶紧搀扶娘亲往外走,等着大伙都上了马车,出了村子,确定东夷人没有察觉并追来,一颗心才算落地。
他们先是投奔一家客栈,第二日便与掌柜打听进京的路线。掌柜的是本地人,没出过远门,好在他有个远亲是从离京城百里地的庄河而来,他请那远亲大致说明了路线,又亲自画了路线图赠予梁夫人。
梁夫人自是感恩戴德。
进京路途遥远,好在其中一个小厮被买来前,曾和父亲走南闯北,算是有些经验。梁夫人拿了那路线图与他商议,两人制定出大致方向,便由他带着众人启程了。
这一路倒也算是栉风沐雨、跋山涉水了。可在棠棠眼里,一切都比不上路途的颠簸,她觉得自己就快颠得咳血了。难怪以前听父亲讲,说是过去有些高门大户不愿手里沾血,就用调令来折磨仇家。往往是山长水远,等到仇家终于到了地方,第二道调令就又来,而且时间紧迫,最后人还没到地方就颠簸死在任职的路上了。
棠棠以为已经吃尽了苦头,可比颠簸还要难的,是没了银子。还没到半路,他们就已捉襟见肘,才出发时还能一日吃上一顿饭菜,再往后每人每日就只有一个馒头。赶车的小厮因要使力气,每日再多加一个包子。梁夫人更是拿出陪嫁戴的那支喜鹊登枝的古董簪子,交与殷氏去当。
殷氏先是一怔,而后咬咬牙,狠着心出去了。等她回来后,棠棠拿过当票记住店名,有朝一日,她必然要把那簪子给赎回来。
等着到了庄河,虽离京城仅有百里,他们却连馒头都吃不上了。此时身边已再无可当之物,梁夫人日愁夜愁,满头白发。
后来也不知从哪来的盘缠,一路支撑至京城。他们先是投宿了客栈,几人都洗了个热水澡,去掉满身风尘。棠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身衣裳她一路都没舍得穿过。还未等头发干了,她才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店小二进来给送热水,嘴里轻快地哼着歌儿。殷氏因要打探卫府所在,故而故意同他套近乎,问道:“心情这样好,是掌柜的给你涨工钱了吧?”
那小二“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管道:“客官您还不知道呢吧?冯大将军打了胜仗,把东夷人从夏阳给赶了出去!”
殷氏立时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二回道:“大约是十几日前吧,不过捷报是昨儿晚上才传回来的!”
殷氏回头瞧了梁夫人一眼,道:“听说当时东夷人烧杀掠夺,抢了不少当地富户人家的产田,也不知朝廷还能不能给要回来了?”
小二道:“能收复夏阳就不错了,朝廷能管你小民这些?再说,打走了东夷人,那些田地房产的契书倒卖到谁手里了还是两说呢,唉,从来打仗都是咱们小民遭殃,自认倒霉吧!”
又打量了屋子里女眷一眼,问道:“客官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
殷氏赶紧道:“是了,昨儿进城时天色已黑,不便过去叨扰。敢问小哥可否知道户部尚书卫洪府邸所在?”
“如今的户部尚书姓陈,不姓卫。”那小二瞧她一眼,“客官问的可是前任的户部尚书卫洪,夏阳人士?”
殷氏眼里放光,夫人几年未与其通信,也如今不知该官至几品了?反正肯定是比尚书要高。“正是,正是。”她赶紧道。
那小二却道:“他啊,早就被罢官了!”
殷氏回头瞧瞧夫人,就见她已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问那小二:“何时的事,怎么就被罢了官?”
小二想了想,“这…怎么也得三五年了。至于因为什么,朝堂上的事我一届小民怎能知晓?”瞧了眼她桌脚边的行李,“你们要是想投靠他,我劝你们打消念头吧,他呀,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
“怎么说?”梁夫人问道,心里又盘算着,难怪这些年来几乎是断了联系,原来他们竟是这般境遇。
“家产都被充了公,如今他靠着给人做教书先生,勉强养活一大家子。”小二想起前些日子他去采买,听到的一桩闲话,便又补充道:“就是上个月,他们举家搬去了西街,听说是租住不起原先的房子,另换了一套小房。”
梁夫人赶紧问道:“那你可知详细的位置?”
小二道:“就听说是西街,夫人可以乘马车过去,到了之后就打听罪臣梁家,保准能问出来!”
梁夫人谢过小二,等着用过早膳,差殷氏去买了四样登门礼,这才带着人往西街去了。
小厮一路打听,很快就到了西街。棠棠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