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话

游且脸色骤沉，他扶着树站起来，簪花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喉头一阵腥甜，鲜红的血滴在簪花上，染红了淡紫色的花瓣。

瘦削修长的手指触摸着花芯，他捏着袖角，细细擦拭血渍，重新绾发带在头上。

清酥磨着后槽牙，深深吸气呼气。

小孩子，不懂事，对，他就是个没开窍的小孩子。

她甩甩袖子，打算找个地方排解一下心中郁气，游且抿唇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心头的无名风卷来吹拂中眼中的烛光，眸中烛火忽明忽灭。

蜡滴在心头，他浅笑出声，目光温柔，像澄澈如镜的湖水。

“姐姐。”

他缓步走到清酥身旁，换上一贯乖巧无辜的神情，说：“我方才被吓怕了，做了糊涂事，是弟弟不懂事，请姐姐责罚。”

他伸手去拽清酥的袖角，清酥避开两步，轻扬头，凌厉的目光盯着他病倦苍白的脸，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将他龌蹉的心思一点点划开，寒冷逼人。

“这个，你不要戴了。”

清酥抬手，拔下他头上的簪花，发丝如舒卷流云飘散，披了满肩，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阳光下，黑泽光亮如绸缎的发丝沐浴了一层细碎的金光。

游且伸手去抢，乱发遮住了他的眼。

咔擦，簪花被清酥一掰两半扔在地上，她冷冷的说：“你若喜欢簪花我明日叫人给你买别的样式来。”

游且蹲下身，紧紧握住残碎的花瓣，花瓣嵌进肉里，割出来血。

他敛眸，“谢谢姐姐。”

说罢，清酥化作一团黑烟去了附近的酒楼消愁，小二穿着麻布衣裳，甩着汗巾走过来，见她眼熟，激动的套近乎说：“我见过客官，客官您上次出手可真豪气，惊呆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呢！”

他拿来菜单，前后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哪位公子没同客官一起来吗？”

清酥懒懒的掀开眼皮，扫了菜单一眼后说：“炒一本……”

小二随着她的话嘴角越咧越开，下一秒她又将话咽回腹中，嚼了嚼，说：“炒三四道菜，再上几坛好酒。”

好酒？

小二垂下去的嘴角又弯起来，说：“本店有上好清露酿，五百年一坛，客官尝尝？”

清酥摆手随他去了，捡起盘上几颗瓜子来磕，一说书老汉站在楼底的台子上，眉飞凤舞的，讲的正起劲。

“今天老朽我就给大家说说屠渊之主，三界最强恶煞怨灵的故事。”

“传说七万年前三界众生的欲念聚成一团怨气在天地飘荡，后来欲念日积月累，怨灵幻化了人形，游走在三界，却不属于三界，她所到之处百花枯萎，寸草不生，被她践踏的生灵数以万计，堵在奈何桥哭哭啼啼不肯投生，圣洲之主派兵围剿她，小小怨灵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圣洲族却毫发无损，倒是圣洲族损失惨重，无力出兵，无奈下只好派圣尊长子与怨灵谈和。”

“几番交谈下这大殿下竟然爱上了怨灵，前去忘川将那些未投生的亡魂聚在一处，开辟了三界之外的地界，屠渊。”

说书人左手拂着花白胡须，右手摇着折扇，苍老沙哑的声音穿过酒楼高耸的木柱，清酥听的头痛。

这老汉在胡编乱造些什么？当年圣洲分明是由圣尊出面谈和，并在三界划分出新地界取名屠渊，关那个圣尊长子什么事？

现在干这行当的想象力可真不错，口才也是一等一，瞧底下那群少爷小姐入迷的，捧着银子让他往下讲。

一群初生的小崽子。

小二搬来清露酿，开瓶给清酥斟满。

清酥放下几锭沉甸甸的银子，晃着酒盅问他，“你们当真信这老汉讲的上古传说？”

小二取下汗巾擦额头上的汗，“上古的事我们这种小生灵那儿知道？这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故事，传到我们这儿早被改的面目全非了，一个说书先生一个版本，当成故事听听解个闷，谁都不会当真的。”

清酥指了指底下砸银子的小姐少爷们说：“我看他们当真了。”

小二回：“幼时听的故事在心里就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儿，他们单纯以为所有编织的美好就是真的，所有开口的承诺都会实现，于是才能铸造建构小小花园，即使长大了，也能来这片花园里躲一躲。”

酒水滴在桌上，小二擦着桌子问清酥，“客官就没有对小孩说过玩笑话吗？”

清酥说：“什么话算是玩笑？”

小二想了想，“我有一位玩伴，虚长我几岁，总对我说会站在我身边保护我，生生世世，会满足我所有的愿望，给我买来许多小物件逗我开心，没过几年她搬走了，我便守着她的话，期盼着终有一天再次相遇。”

“客官呢？没说过这样的话吗？”

清酥转着酒盅，手指摩挲着蛊沿，“可我说出口的，从来不是玩笑。”

“当时哪位大姐姐也是如此认为的，她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