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吉良吉影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从雕像里破壳而出的男人,自始至终只是注视着山濑朝生一人,而吉良吉影竟没有感到‘意外’,好像再发生任何事情,除了世界毁灭,他都能接受了。
现在,他过着另一种‘平静’的生活,作息规律,每天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从睁开眼睛开始就要面对一张张衰老的脸,不加遮掩的恶意和刻薄的话语。
模模糊糊地,吉良吉影有种处于梦境和现实交界处的恍惚感,只有戒尺打在身上时才有活着的感觉,当痛成为一种提示,他也习惯了被惩罚。
吉良吉影恐惧着这样的变化,一步步被侵蚀的可怕,没有什么比当照镜子时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一点曾经的样子还要可怕。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阴沉,仿佛融入了昏暗的房间中,和他记忆中行走在通勤道路上的川尻浩作没有什么区别,麻木又无趣,为了逃避空条承太郎等人,他将自己变成另一个男人,而现在他只想狠狠地撕下这幅和自己融为一体的脸皮。
他不是川尻浩作……
山濑朝生知道,她知道藏在他记忆里的金发女人,知道他是怎么样顶替川尻浩作站在这里的,但是她仍然称他为川尻浩作,只有她想,他就永远都是川尻浩作。
永远都要灰扑扑地呆在阴影之中。
吉良吉影摔碎了镜子,痛苦地躺在榻榻米上,指甲加速地生长仿佛不断吸取生命力的水蛭,他刚想把手指放进嘴里,又想起山濑朝生的‘嘱托’,只能硬生生地把欲望忍了下来,被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扣在柔软的被褥上,想要撕碎一切却只能深陷其中。
窗外的月光透进房间,吉良吉影在痛苦中看到了地上圣洁的月光,银灰色,仿佛积了一滩月亮,男人闭上眼睛,他想到了山濑朝生的手。
完美的,温柔的手,带着永远悬挂在高处的圣洁,如今是他唯一赖以藉慰的存在,他好想好想触碰那一双手,指节摩擦,沉溺于欲望的沟壑里,吉良吉影看着自己涂上红色指甲的手,想象着掌握那一只完美的手,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唯一的平静。
“咔嚓,咔嚓……”
细小的咀嚼声从房间外响起,吉良吉影警惕地坐了起来,那声音很小,几乎没有,他放慢呼吸侧耳亲听,在愈来愈快的心跳声中,他再次听到了咔嚓咔嚓的牙齿和□□碾压的声音,还伴随着微不可闻的惨叫。
吉良吉影眉头一跳,他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除了山濑朝生,不可能有别人敢作出出格的事情了,他重新躺了下去,想要对惨叫置之不理,但是当他闭上眼,惨叫声却盘旋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尖叫着。
仿佛羊羔死前用尽一切力气发出的嘶吼。
寂静中,吉良吉影推开了房间的门,他朝着发出惨叫的声音走去,白天里到处都是仆从的宅子却像是空无一人,只有阴沉沉的空气无声地注视着黑暗。
吉良吉影越走心跳越快,干净的地面上出现点点血迹,星星点点到一大片,地面上的血形成一滩,而惨叫就近在彼此。
在此之前,吉良吉影还没有在晚上出过房间。
走廊的尽头是开阔的花园,花园最外沿的墙壁上一大片阴影正蠕动着,发出不可闻惨叫的正是阴影中面目扭曲的人类,而地面上还倒着几个人,吉良吉影白天见过他们,那个时候他们的头还在脖子上。
吉良吉影被这幅场景震惊了,他下意识回退一步,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女人含笑的声音激得吉良吉影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抓到你咯。”
“……大人?”吉良吉影按住差点飞出胸口的心跳,卡顿了一下,“是你吗?”
“当然,除了我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山濑朝生做出了令他屏住呼吸的动作,她握住了他的手,仔细地观察他涂在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他的全部精力一下子都被手指上的触感给吸引了,甚至忘记了隔壁的惨状。
“好看。”她评价,“红色很适合你。”
“谢谢。”
血也是红色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吉良吉影再次不安起来,他还没有做到对诡异的咀嚼声和惨叫声置之不理。
山濑朝生饶有兴趣地摆弄他的手指,吉良吉影却觉得旁边的声音更加不可忽视,女人完美的手指仿佛伴随着一声声痛苦演奏,手指敲击过他的血管,只让吉良吉影觉得被阻塞的压抑感。
“浩作觉得怎么样?”
“诶?指甲油很好……”
“不是。”山濑朝生放下他的手,看向不远处被阴影咀嚼的人类,“这幅场景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可怕吧。”
吉良吉影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想问的是一个是符合川尻浩作的回答,还是他真正心里的回答?
最后他说:“他们是入侵者吗?”
“真聪明。”
山濑朝生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哪里来的蠢货,还杀了几个仆人,堂而皇之的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