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
院中水声止住,一时安静得有些令人难为情。
怀玉别扭地攥着袜子,既希望师父明白自己想为他做点事的心愿,又不想让师父看见她笨拙的窘状:“啊,师父,你醒了?”
乔子茗瞌睡虫跑得差不多了,“那是我的袜子?”
“呃,是的,师父。我看你实在劳累,就只好给你洗洗衣服来为你分担……”
乔子茗沉默一瞬,艰难道:“你拿错盆了,那是洗脸用的。”
怀玉大惊:“啊,那怎么办?”
乔子茗上前去,拿起她湿淋淋的手,冰凉凉的冻他一哆嗦,脑仁儿都疼,叹气道:“别管这些了,去睡吧。这些不是殿下该做的。”
“那你倒是分派一些工作给我啊!整整文书,发发补给也行。不然我只能给你洗袜子了,你自己选吧!”怀玉道。
乔子茗擦干她的手,弯腰一把将她抱回了屋内,放在榻上裹严实了,道:“行。明日就让你尝尝太医署医官的辛劳。”
怀玉兴高采烈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就解了发带欲要就寝。乔子茗道:“先别睡,我给你烧水暖一下手脚。”
“屋内不是有碳火吗。”
“你方才双手泡在冷水里那么久,当心受寒。”
“哦。”怀玉打了个滚,坐起来,抱着被子看师父忙忙碌碌,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耷拉下来。
之后是怎么被哄着泡了热水的、怎么入睡的都不知,只记得很暖和,很暖和。
次日,乔子茗果然信守承诺,带她去了临时搭建的救济所,登记名册,派发补给,收整资材,怀玉跟着师父跑上跑下,累的同时又快乐着,她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切实地做着重要的事。
整理完今日的最后一项资材,怀玉眼冒金星的,放下笔,收整册子想去给师父查看,但刚一起身就软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桌案,才不至于摔一跤。
烛火随着她的动静跳了一跳,怀玉闭了闭眼调整呼吸,扭头瞥一眼师父屋内的灯火。
从午后开始,她就感到手脚有些乏力,但因为乔子茗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她沾手这些工作,她可不想上值才第三天就拖后腿,师父都忙了两个多月,也没喊一句累呢!她何时这么娇气了?
她缓过了神,捧着册子踏进师父房内,望见乔子茗正在执笔写着什么,左手边铺着几味不同的药材。见她来了,点一点头,又继续埋头案牍。
怀玉听话地没有打扰。跪坐在一侧,静静地给他研墨。
但没过一会儿,她的头越垂越下,最后下巴抵在桌案上,脸枕着自己的手臂,合上了眼。
乔子茗全神贯注构思着药理,发现她趴在桌案上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连忙轻拍她的肩膀:“玉儿,醒醒。去榻上睡……”
灼热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背时,他意识到不对劲,一探她额头,发现她果然发热了。
太医署医官们又少了一个得力干将,那东宫洗马乔子茗身边的小厮染上了疫病,乔子茗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把那小厮送去了隔离居所,自己也留在那里照顾他。
众人见怪不怪,这几个月下来,每日近距离接触病患的同僚们,倒霉些的,也有染上疫病的,被带去了隔离居所。
他们和普通百姓无异,都是肉体凡胎,进了那隔离所,能安然无恙出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以他们看来,其实乔洗马不必如此尽心尽力,虽说那小厮是东宫遣来服侍他的,但人到了这种地方,还不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因为疫病而没了,那也是他自己倒霉,太子想必也不会多加责怪。
乔洗马何必冒险,跑去那隔离所贴身照顾一个小厮呢?
怀玉迷迷糊糊病了六天,乔子茗也衣不解带照顾了她六天。
那几天她嗓子疼得说不了话,又总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症状看着比任何人都要严重,隔离居所又条件简陋,怀玉睡也睡不安稳。
乔子茗后悔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带她回到京城,至少那里不会在吃穿住行上亏待她,还有数不清的御医等着给她看诊。
好不容易等到怀玉清醒了,也勉强能说话了,她说的第一句却是:“师父,原来,这就是生病的感觉。太子哥哥真辛苦啊……他年年都生病很多次呢。”
乔子茗一时心疼得无以复加,俯下身柔声安抚她,她反倒笑笑,让师父别忧心,她会好好喝药的。
之后乖乖喝完了药,又沉沉睡去。到了第十天,怀玉终于慢慢好起来,有时还有精神下床走几步了。
乔子茗熬了药回来,见她坐在门边的小竹凳上,眼神迷茫地望着某处,看他来了,才醒过神,低声唤他:“师父。”
乔子茗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杵在这儿做什么。”
怀玉道:“下床走走,走累了就坐这儿了。”
她把药碗接过来,吹了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