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针
叶景贤赶到宫里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见武英殿外站了一大堆服侍的人,暗觉奇怪,踏入殿内,里面也静悄悄的,他绕过屏风进到里间,灯火通明,蔡文千还在继续点燃烛火,见他进来,悄悄“嘘”了一下,示意他别出声。
他看到卧榻上兄长裸着身躯,身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裴清正全神贯注给宇文衷的足三里穴施针,满头大汗也浑然不觉。
蔡文千点完烛火,低声招呼叶景贤去外间,二人出来后,叶景贤问他:“皇兄病了你不派人来告知本王,反倒第一时间通知裴清过来?”
蔡文千赔罪,“是奴婢的疏忽。奴婢也是想着裴清姑娘会治病,陛下又不会像训斥太医一样训斥她,故而连忙把她请了过来……”
言下之意岂不是王爷您又不会治病,请您过来有屁用?叶景贤抬手指指他鼻子,见他笑呵呵的,懒得和他计较,又瞥一眼里面。
蔡文千也跟着看了一眼,叹道:“裴清姑娘对陛下,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叶景贤皱眉,不想承认裴清有任何优点,辩道:“那大夫对病人这样,不都是应当的么?”
他回身到桌案旁等候。昨晚还一切如常,甚至清醒理智地让莫焰派人去追查夕颜船上的可疑之人,如有异动,抓到证据可立即绞杀。回来就大病一场?可真是……
原本他今日还想旁侧敲击问裴清关于那血玉耳坠主人的消息,所以派了小太监去请她,哪知小太监回禀说陛下高烧,裴清留在武英殿照顾陛下不得空。瞧这奴婢说的什么话,我兄长都病了你还给我禀报裴清如何如何,谁更重要心里没个掂量?这天下的蠢材可真多。
罢了,那位姑娘原本就是在寻找裴清,裴清知不知道有她这号人在找自己还不一定呢,他问裴清有什么用?只需派人盯着裴清的行踪,若那位姑娘找上裴清,那他不就找着她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里间裴清唤蔡文千进去,蔡文千连忙进去听命,裴清请他重新给陛下穿好衣服,自己背过身,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感觉后背已经被浸湿了,黏糊糊的令人难受。她嘱咐蔡文千:“陛下烧已经退了,但是刚刚施过针,不得沾水。若他醒来要沐浴,万不能由着他来,至少要等两个时辰后才可沾水,劳烦公公好生照看陛下。”
“咱家记住了,姑娘放心吧。”
清儿点点头向他告辞,走出里间,一眼望见坐在棋盘前独自下棋的叶景贤,愣了愣,行礼道:“王爷安好。”
叶景贤本想高冷地“嗯”一声,但又想到以后还得靠她找那位姑娘,不好得罪她太过,便开了尊口道:“你走好。”
“……”虽说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清儿累得不想多说一句话,遂点点头,径自出了殿门。
回到羲和宫,虽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这才开始用晚膳。清儿吃得正香,转头见伊伊回来了,穿的还是宫女服饰,夜行衣藏在制药箱中,从容地带进门来。
清儿连忙命人将饭菜撤下去,让似云守在门口。伊伊将制药箱放在桌上,打开来,从里面翻出她顺出来的两本簿记,一本是前东宫属官履历册,一本是前太子近侍名录集,清儿翻了翻,瞪大眼看着她:“你把原件带出来了!”
“我放了伪本在储籍轩。”
“那也不行,会被查出来的!”
“放心,我明日将这两本誊抄一遍,再把它们放回去。”
“好吧……”清儿还是被她的大胆给惊到了,“那你万事小心。”
她抚过封皮“前朝太子梁承佑近侍名录集”,在“梁承佑”三字上停了停,想起羲和宫主阁内寝床脚的那个佑字,默了会,翻开簿记开始仔细阅读。伊伊也搬来文房四宝,提笔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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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张春林收拾好医箱背上,快步朝外走着,出医学部遇上两位巡夜侍卫向他打招呼:“张院判!又这么晚下职?”
张春林向他们拱手笑道,“不晚不晚,天色刚黑没多久。”
“难得见张院判行色匆匆,家里有急事?”
“那倒不是。是田藏维之案的证人来京了,我正要去府尹大人府上给证人治病。”张春林说着便朝他们拱手告辞,继续往院外走去。
二位侍卫面面相觑,这张院判真乃太医署第一老实之人,旁人不接的棘手病例他全部来者不拒,这次田藏维案件,谁不是避之不及?偏他又上赶着去给证人诊治,不怕惹祸上身,怪不得作为前太医丞的儿子,混到现在还只是个院判。侍卫们看着他背影摇摇头,又事不关己地继续巡夜了。
张春林马车抵达钱府门外,被管家客客气气引进去,到了钱觅给季蝉安排的院落外,见四周十步一哨戒备森严,暗自吃了一惊。还没踏进院落,便听到有女子哭泣声,他抬头望去,见屋外站了几个侍女,京兆尹钱觅正忧心忡忡地踱着步,听到声响回头,见了管家带着张春林进来,忙提着衣摆走下台阶。
张春林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