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相别春光（二）

“为…为什么？”这句话如同惊天霹雳，把棠雪这几日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翻了出来，她竟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苏先生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踱到书桌前的靠背椅旁坐下，道：“棠雪，我们虽然没有明说，但你应该知道，最近天下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先帝驾崩，新皇上任？”

“嗯。”苏先生点点头，语气里似有一丝赞许，“古往今来，一位帝王晚年治理下的朝堂，大多会有不良的风气。因此新帝上任后，总会进行变革。在这种时候，总有一批官员离开朝堂，但更有新官补上，这也是朝堂官员洗新革旧的时候。因为每位帝王上任之初，都会想干出一番事业，而当今天子，也不例外。”

苏先生的话到这里顿住了，棠雪好像呆住了，并未说话，苏先生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辞官在这里讲义学是为了什么，你也清楚。这些年来我一直与在朝为官的友人们有书信往来，所以朝中的情况我也非常了解，像几月前先皇驾崩的消息，我也是第一时间便得知了。”

书桌上，香炉冒着缕缕熏香，熏得棠雪仿佛回到了她与笙梨聊棠梨煎雪的那个春夜，电光火石间，棠雪忽然明白了什么，思忖间，又听见阿爹缓缓的声音。

“先帝执政后期朝中混乱，新帝‘新官上任三把火’，处理完先帝的后事后就肃清朝政，雷厉风行地铲除了一批贪官污吏，现在朝中正是需用人之际。”

“在朝堂中，与我关系最好的是我旧时同窗，吏部尚书周尚书。这几月的书信往来中，我们分析了朝中的局势，他说要联合几位好友，联名上书，保荐我复出入朝为官。但是，”

“但是什么？”棠雪追问。

“周尚书家有一独子，姓周，名竹越，今年十八，也到了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但这位周公子，平时用功读书，不近风月，这婚姻大事令周尚书十分头疼。他在信中与我提议不如就由他做媒，我们两家结成亲家。棠雪啊，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棠雪满脸不可置信，“爹，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棠雪啊，为父这么多年来是为了什么你最清楚。我们家终究不是乡村中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先把你嫁入京城，也好让你适应一下。周公子是一表人才，你也是为父亲手教出的大家闺秀，这可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啊。”

“可…”

“棠雪，不必说了。为父并非问你意见，我既已应承下来，便绝无反悔的可能。明年春天我就先送你到京城。”苏先生从一旁书柜上取了一卷经书，“时候不早了，棠雪，你去休息吧。”

棠雪抿紧了嘴唇，定定地看着她爹。片刻后，她走出了书房，房内烛光随着门的闭合而消失。门外，是夜笼罩的世界。

绵绵细雪落下，棠雪走到院子里，北风夹雪呼啸而过，一片冰凉。棠雪怔住地站在那里。良久，她抬手摸了下脸颊，脸上也有着冰凉的湿意。

翌日，依然是个阴冷的下雪天。

冬天天亮得晚，花间酒坊昨日生意好，笙梨忙到很晚，因此起床时已经是辰时末了。

笙梨睡眼惺忪地走到小院，院中的老梨树枝丫挂满了雪花。院外街上有嘈杂的声响，院里却是一片沉静，笙梨隐约觉得少了些什么。

笙梨在读书时，每日辰时准时到隔壁苏先生家报道。苏先生这几年几乎每日都讲义学，笙梨也每日都能在院子里听到隔壁传来的朗朗书声。而今日，似乎并没有孩子在上课。笙梨正奇怪着，来到了花间酒坊的门口。

街上人格外多，乡亲们几乎都来了，他们三五个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笙梨隐约听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懂事让人担心”等字眼。笙梨凝神一看，他们都围在棠雪家附近。

“小梨子。”笙梨爹从左侧走来，叫住了笙梨。笙梨正是一肚子疑惑，没等阿爹开口，她便急着问：“爹，怎么了，今日苏先生为什么…？”

仿佛猜到她要问什么，笙梨爹没等笙梨问完，便直接明了地回答：“棠雪不见了，苏先生正急着找呢！”

“什么？！”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笙梨不敢置信地说，“为什么啊？”

“苏先生近日给棠雪订了门亲事，棠雪好像不愿意，然后…对了，小梨子，你知道棠雪去哪了吗？”笙梨爹问。

“不知道啊…我已经三天没见到她了”信息量太大，笙梨都有些呆了。

“笙梨！”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笙梨转身，满脸焦急的苏先生迎面向她走来。“这丫头真不令人省心，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胡闹！笙梨，你知道棠雪去哪了吗？”苏先生浓眉忽然一竖，“是不是你把她带走了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笙梨情绪有些激动，闪身冲回了屋内。身后似乎有人要叫住她，但又停下了，只传来一阵叹息。

1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