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13

连一点点现状，也只能从裴嘉瑞口中得知。

···

吃完去结账，才得知裴嘉瑞早偷偷买单。薛知老大不好意思，拉他去吃宵夜。

两人走在路上，公路笔直通向前方，高楼间一弯月牙。忽然眼前大放光明，原来是街灯亮了，一排橙黄小球，像明珠串成。

裴嘉瑞侧脸去看她，灯光中，整个人拢一层金圈儿，朦朦胧胧的。她穿着宽松中裤，倒像裙子似的，恰好露出白圆膝盖。

裴嘉瑞说：“等你读完大学，放出眼光找个男人嫁掉。女孩子嘛，嫁人是头等大事了。”

她突然抬起头，漂亮饱满的一张脸，猝然扬起来，裴嘉瑞只觉得流光溢彩。

薛知笑了一笑，“我这辈子已经完了。”

“别要死要活，我最烦女孩子要死要活。不就分个手，这世上谁没分过手？去年我妈去山西五台山，嚯，那和尚告诉我妈，出家前离了三次婚呢。”

“总有个人让你觉得，没了他，你这辈子就完了。”薛知笑嘻嘻，“只是你没遇上。”

裴嘉瑞说：“完了完了完了，你烦不烦，哪有这么好完的，溥仪没了大清国都没完，你小丫头片子，完哪门子完？”

又过了会儿，裴嘉瑞叹气，“长贫难顾，你再这样折腾自己，谁帮得了？”

“···”

“你觉得消沉有用吗？要不你直接去找陆吾，上吊割腕也好，下跪挽留也罢，实在不行，投怀送抱嘛，投怀送抱总比‘完了’强！”

全身血往脑袋涌，薛知跳起来打他，被一把掐住手腕。

双臂被擒，薛知立刻动弹不得，所有的窘，所有的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薛知掰裴嘉瑞的手。

裴嘉瑞松开，反手一抄，就把她双肘握住。

薛知又踢他。

裴嘉瑞索性把她胳膊反扭在后，薛知用力抠他手指，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抽了下鼻子，已是一脸眼泪。

“谁···谁问过我···”

裴嘉瑞终于松手，薛知没了支撑，弯腰跪下去，“谁问过我？谁问过我了？对我好的时候，有求必应，转眼不要我了，抬脚就走！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对！我不该让妈妈留下，可如果是我的错，我也该还够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还够？”

“薛知！”

“别喊我！别喊我别喊我！”

陆吾，陆吾找的人不是薛知。那薛知呢，没有人找薛知，也没有人要薛知。

这些年的好运气，只是上帝寄错了邮件。

“十二岁的时候，那个助学名额不是给我的！扶持计划里除我都是干|部子女，我以为他们错占名额，原来是我错占名额，原来是我！原来不是我！”

薛知哭得气堵声噎，嘴唇发白，手边有什么抓什么，像小狗一样抱裴嘉瑞的小腿。

裴嘉瑞也从来不带纸巾，揪住口袋，稍一用力，就扯下来，弯腰递给薛知。

薛知又擦眼泪又擤鼻涕，裴嘉瑞看了她一会，伸手把她扶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薛知浑身发软，靠在裴嘉瑞肩头，有气无力：“十多年前，陆吾到甘肃旅游，喜欢我们村一个女孩子，我们村女孩子都是不上学的，陆吾为了帮她，专门搞了个助学项目，不知为什么，把我和她名字弄混了，陆吾喜欢的一直是她，最近才发现我不是她。”

裴嘉瑞愣了一愣，“像《海的女儿》。”

“资本主义国家的女人，再惨不过分解成泡沫。”

“···”裴嘉瑞叹息，“真的不是你吗？”

“真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薛知沉默片刻，索性一股脑全说了，“那儿是个景区，我小时候捡天然垃圾，当纪念品卖给游客，——红松石你知道吗，挺贵重的，我只拿漆红木头假冒。但那女孩子给陆吾的纪念品，是真红松石，我当时就知道，另有其人。”

裴嘉瑞表情有点复杂，“那你一串木头，卖了多少钱？”

薛知目光闪躲，吞吞吐吐地说了个数字。

裴嘉瑞沉默一瞬，哀嚎：“我去！物价局干什么吃的！”

薛知可怜兮兮：“游客也只是求个念想，心诚则灵嘛，对于这种封建迷信，我从来是不支持的。反正效果都是假的了，真红松石，和假红松石，有什么区别呀？”

裴嘉瑞倒像是十分意外，呆了一呆，才点点头，“你还挺有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