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4
陆吾停了一会,笑了下,“薛知,你这小骗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眼看着她,目光也淡淡的。
薛知站在他旁边,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卫衣袖子很薄,粉脆粉脆。
薛知有点不自在,觉得他有点像个火炉子,透过来一股股热。
陆吾忽然冒出一句,“但是。”
薛知说:“但是什么?”
陆吾咬了下牙,恨铁不成钢:“但我真喜欢小骗子,喜欢得要命。”
薛知听在耳中,过了一会,脑中轰隆轰隆响。
可能是她看起来都呆了,陆吾笑着拍拍她后背,“你到床上睡一觉,我去把笔录填了。”
薛知困得厉害,很快睡着了,梦到母亲站在床边,她和母亲对望了一会。
一只苍蝇一直在视线中央飞。
阳光中,苍蝇金灿灿的,油绿光亮的小点,嗡嗡不绝。
薛知仔细一看,自己和母亲手上脸上都是尸斑。
她就此醒来,盯着天花板,忽然坐起身来,抓着心口一阵喘气。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缝里黑乎乎的,是凝固的陆吾的血。
她跳下床,想去洗手,余光却看到床头柜上一小包湿巾。
她记得,睡着前,这里没有湿巾。
那就是陆吾留下的。
陆吾留给她的。
···
穿一身脏衣服,总不是事。薛知给陆吾说了一声,回宿舍换衣服。
她差点连路也不认识,在校门口停了会,一放假,校门口保安都懒洋洋的,坐在遮阳伞下玩手机,薛知看着那保安,觉得特亲切,好像古代新娘回门省亲。
正打算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屏幕一闪,是母亲的消息,说来找自己。
薛知再转头一看。
母亲从路边走了过来,她脚步很快,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孤魂野鬼似的飘了过来。
薛知下意识有点害怕,又朝保安看了一眼,才定下心,“妈。”
母亲一把抓住薛知的手,目光亮得吓人,“你还好吧?你弟弟——简直就是头小畜生!”
薛知飞快地说:“妈,和你没关系。”
“哎,哎,我知道之后,和他们大闹!”母亲使劲摇晃她胳膊,“我恨不得杀光了姓薛的!”
只有这句话是真的。薛知想。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下去:“我早就和你爸说了吧,你弟就是头畜生,你爸不听,还抱怨,一样地姓薛,别人就生了儿子,这下好了吧!”
薛知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用一种明快的表情看她,“你弟都被带走了!哎呦呦,好几个警察呢!你没见你奶奶那个样子,扑到一个警察身上,跺着脚哭,非说那小畜生犯糊涂,一家人,算了算了。”
薛知说:“陆吾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这事算不了。”
母亲点头,“是呀!是呀!这还了得么?”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陆吾不会嫌你吧?你们年轻人,倒也不在乎这个。”
薛知想了一会,笑说:“哪有不在乎的,陆吾来的时候,我弟对我——”
“那他还上赶着呀?”
薛知望着一边的油柏路,想象母亲说这话的表情,心头被扎了一下。
缓了缓,薛知笑着转过脸,勉强说:“陆吾都气死了,问:‘你和你那弟弟,难道是第一回吗?还和我装呢。’”
母亲连连点头:“是呀,然后你怎么说?”
薛知说:“我能怎么样?我完了。不活了。跳楼算了。”
母亲长吁短叹,“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到底是我把你惯坏了,不要说别人,就是你妈我,什么苦没吃过?”
薛知说:“哎,妈,这怎么一样,当年爸闯了祸,只要你嫁给他,他也就不说出去。陆吾可没有这么好,他又不娶我,哪天把我弟的事说出来,我丢人不丢人?”
母亲毅然说:“他敢?妈豁出这条命不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薛知“嗯”了一声,一时想不到怎么接话。
母亲再三打量她神色,叹了口气,“往好处想,还是不嫁人自在,妈当年就是脸皮薄,怕人在背后说,怎么样呢?你就看你那个奶奶!哎,从前你还是个指望,现在看来呢?”
薛知说:“我尽量会给你钱的,妈妈。”心想:你养我的钱,我连本带息还给你。
母亲鼻子一酸,“妈能是图钱吗?妈住在别人家里,只有你向着我。”顿了下,直抹眼泪,“没想到你也变了。你奶奶那么欺负我,你就向着她,果然你也姓薛。”
薛知想到母亲刚才说“恨不得杀光了姓薛的”,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来,往后跳了两步。
母亲面皮一抽,上前又要抓她,“怎么了——”
薛知喘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