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负-4
晚上九点的时候,姜南才回到宿舍,一进门哭得梨花带雨,抱着桑媛大吐苦水,好像被解救的拐卖儿童。
桑媛一手拍姜南肩膀,脸却转过去咬剩下的鸭翅,不时吐出几段咬碎的小骨头。
姜南哭道:“陆吾他爸可真不是人,居然当众侮辱我和妈妈···”
桑媛马上说:“对对,他爸猪狗不如。”
薛知看这架势,以为陆吾他爸喝高了,当众要求姜南母女跳脱衣舞。
结果姜南抽抽噎噎地说:“陆吾没来,他爸就叫来了他那小老婆,还有小老婆生的女儿,姓魏的一个女的,还让我妈和小老婆坐在一块!让我和那姓魏的坐在一块!”
桑媛没懂:“这俩人有传染病啊?”
姜南正伏案痛哭,闻言勃然大怒,当即直起腰身,“我妈和小老婆说不到一块去!这是规矩!我太奶奶生前定下来的规矩!她从来不和姨太太吃一桌饭!当年孙宝绮儿子要娶她,吃茶那天看到长三堂子出来的姨娘,我太奶奶抬脚就走了!”
薛知和桑媛对看一眼。
薛知问:“你太奶奶有啥规矩没有?提前告诉我,比如不和挂过科的人一起吃饭什么的···”
桑媛龇牙咧嘴,“我太奶奶的规矩是别穿干净衣裳下地,回去不好洗。”
姜南在朴素正义感里,短暂地忘掉了裴嘉瑞这个人。
···
陆吾到底还是做了手术,结束后住院十天。
薛知对医学一无所知,下意识还是问:“严重吗?”
电话那头,陆吾声音懒懒的,“才局麻,能有多严重?”
停一停,嘟囔着说,“不过晚上没人管我。”
薛知取下手机看了看时间,“那你让程凯和裴···嗯,回去吧,今晚我陪床。”
陆吾很高兴,声音轻轻软软的,“真的呀?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薛知故意说,“我要吃人/肉。”
陆吾爽快道:“可以。”
薛知大吃一惊,“真的吗?”
陆吾语气轻快,“真的。我下次做手术,让医生顺便把阑尾割了,给你尝个鲜。”
…
如果薛知有预言能力,那天她是绝对不该去的。
刚出电梯,陆吾就来了个电话,气还有点虚,“薛知,你到哪儿了?”
薛知看了眼楼层平面图,“三楼啊。”
“唔,”陆吾吸了口气,“你饿不饿?去楼下吃碗面好不好?”
薛知停下脚步,一时没懂他的意思,“我吃过晚饭了。”
陆吾“嗯”了一声,“那你今晚回去吧。”
薛知转过身,摁下电梯按钮,随口道:“陆吾你大老婆来了吗?”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听到这话,朝她看了一眼。
是个男的,薛知穷惯了,一眼先看到对方袖口露出一半的表盘。
她平时给陆吾干的杂活之一就是取货,那种铺满羊毛地毯的店铺会记录客户信息,货一到立刻发消息,询问送货还是自取。
陆吾每次都让她去取,薛知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手里的小袋子,非常锻炼心理素质。
表盘晶莹乱闪,像一只发光的飞球。薛知认出那是陆吾常用的牌子。一瞬间心绪如飞。
第一个念头是:这块表会不会掉下来,让她捡去;
第二个念头是:掉下来会不会摔碎,摔碎那还值钱吗;
第三个念头是:要是没摔碎,医院有监控可怎么办;
第四个念头是:被抓到算盗窃还是抢劫,不过差别也不大,这个金额能把她关到中国第四次登月;
第五个念头是:有钱人也未必和自己计较,应该随便做个生意就赚回来了。
还没等薛知用意念把那块腕表拽下来,对方竟然朝她走了一步,很礼貌,也很客气地说,“陆吾在那间病房?”
薛知拿不定主意,迟疑着,没开口。
对方说:“他是我儿子。”
与此同时,陆吾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已经碰到我爸了?那就一起来吧。”
薛知后悔死了。早知道刚才说自己没吃晚饭多好。她站在原地,和陆吾亲爹大眼瞪小眼。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溜。
结果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知进退维谷,暗暗把牙一咬,微笑着带头引路。
心想:我也太怂了,一见着有钱人,心里就发怵。硬气点!粪土当年万户侯!又不是没见识过比他更有钱的。说起来,我究竟见识过谁比他还有钱?皇帝算吗?中国那么多皇帝,我也从历史书上见识过了,神经病挺多的···硬气点!有钱人也是人!
开门的时候,薛知看到陆吾表情怪怪的,过了好久好久,陆吾才敢说:她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