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节哀

第十四章

皎月被乌云遮挡，星星点点也变得黯淡无光，依托月光的星星有一天若不想被照亮，应当也会像流星般坠落。

林珑的狠戾和决断令兰序诧异，那个满腹小心思，狡黠可爱的小姑娘，早已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女子。

“阿沅，此话当真？”

“当真。”

兰序不受皇上王后疼爱，可他分明是皇上王后唯一的儿子，正统皇室，嫡亲血脉，怎会假意嘘寒问暖，令他腹背受敌？令朝堂诸位，不辩帝王心思，处处掣肘兰序作为。

“暗杀殿下之人，可知是谁？”

兰序目露凶光，又快速收敛一身寒霜，道：“线索断在花雁城。”

花雁城——淑夫人的老家？

“殿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无人不被诏令，无人不被服从。胆敢刺杀殿下之人，绝非宵小之辈。”

“阿沅，有时你聪慧得令人畏惧。”

林珑再度沉默，偏头瞧着皎月爬出乌云，亦或是驱散了乌云。

“夜深了，殿下该回去歇着了。”

林珑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像古人那般赏月一夜。兰序这人看似深不可测，实则简单纯粹，可又让她捉摸不透。

兰序与她并无不同，一般的不受父母关心，被世人以为备受宠爱，一般的在不同的时代举步维艰。

“阿沅，还没睡？”

林瑾路过她的窗边，见烛火闪烁，便上前询问。林珑抬眼，忽明忽暗的光隐没了她眼睑的青黑，林珑道：“醒了，便睡不着了。二哥，殿下他打算何时启程？”

“十日后。天亮便启程回寒霜城，待处理好一切事宜便回都城。”

“二哥快回去歇着吧，阿沅也要歇着了。”

————

天色渐明，威虎寨里吵嚷声不断。

依旧是昨日的婆子照顾林珑起居，林珑回身，问道：“婆婆，发生什么了吗？”

“寨主正在解散寨子里的百姓。若是要随他入伍，可一同前行，若是不行，此处便是威虎村，不得再有烧杀抢掠之事。姑娘有所不知，寨主他从来都是劫富济贫，扶危济困，从未伤过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初见婆婆时，林珑便已猜到。

“二当家虽然作恶，但是对我们是好的。可是——姑娘，是我老婆子话多了。”

林珑惊诧地看着腹部缓缓流下的血，一时间竟不知痛，她愣愣地看着阿婆，道：“你——”

“你们都不知道，二当家是我儿子。杀不了他们，我就杀了他们最爱的你。我的儿啊，娘为你报仇了。”

林珑倒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埃，模糊视线里，是阿婆仓皇逃跑的模样，她甚至连林瑾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原来她最后相见的除了林瑾，还有兰序。

“兰序——”

“阿沅——阿沅——”

兰序悲痛欲绝，愤怒捶地，林瑾抱着林珑泣不成声，微微掠过她的碎发，轻声问：“予安，今日几何？”

“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锦瑟年华，年满十八。”

江洛风喊了个山野郎中前来，郎中急得满头大汗，劝说道：“快止血啊！”

兰序推开林瑾，抱起林珑安置在床上，郎中道：“恐伤及脏腑，请诸位先出去。”

兰序岿然不动。

郎中道：“医者眼里无男女，可——你们——”

“我是阿沅夫君，我可在此。”

郎中剪开林珑衣裳，仔细探查，道：“在下医术不精，只能先为姑娘止血，还是回都城请回春堂的李郎中看吧。”

“好。”

兰序缓步靠近林珑，掏出瓷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林瑾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急道：“殿下，这是你的——”

“初之，我要阿沅活着。”

江洛风甩了甩手袖，痛惜道：“我这就派人去把王婆子找来，好生审问一番。”

林瑾拍拍兰序，恍惚摇头，道：“予安，阿沅她——”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都城。

回春堂内，郎中忙前忙后，林瑾和兰序坐立不安。

从天亮到天黑。

郎中擦擦额角的汗珠，摇头道：“在下医术不济，两位公子节哀。”

“胡说！”

郎中狠狠挨了一拳，牙齿都被打落两颗，林瑾挡在郎中身前，道：“予安！”

【予安？】

谁人不知储君予安名讳？这天下谁还能被唤作予安？

“拜——拜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