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归途

云海尽头，无妄台上。

红枝被四根锁链缚住手脚，禁锢在四根柱子之间，一袭白衣已然染血，头发凌乱不堪，额间散布着细密的汗液。

天帝负手立于刑台下，身后零零散散的站着诸天仙神，这些大多都是红枝熟悉的面孔，他们其中有不忍者、有心疼者、也有冷漠者，可最多的还是惋惜者。

红枝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强撑着再次从刑台上站了起来，天雷从天际滚落，直直劈在她身上。红枝控制不住的摔倒，猛咳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吐出，似在地面开出一朵糜丽的花。

“红枝！”

听见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她下意识的抬眼，瞧见远处一抹黑影正拼命的向她跑来，发了疯似的。

红枝眨了眨眼，咬紧牙关再次站起来，他终究还是来了，她本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可他还是不听话。

她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遥望着那抹黑影，语气极轻，恳求道：“天帝，替我拦住他。”

天帝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令红枝甘愿放弃锦绣前程的对象，不禁叹息一声，抬手捏了个诀扔到快要靠近刑台的文肆身上，将他禁锢在原地。

强弱之间差距太大，文肆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丈之外，又一道天雷落到红枝身上。

他看着她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看着她摔倒在刑台上，而他仅仅离她几步之遥，却什么都做不了。

慢一步的映尧刚跑过来，却发现文肆周身都被层层黑气包裹，她尚未看清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便听见他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犹如地狱恶鬼的悲鸣，令人闻之心悸。

文肆眼球猩红，黑雾缠绕着他的身体，竟突破了天帝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锢术，他没有任何犹豫，瞬息之间出现在红枝身边，将她抱起揽在怀里。

围观众仙刚要上前却被天帝拦住，他紧紧盯着文肆身上的黑雾，眼神古怪，不知在思索什么。

文肆眼神执拗，完全丧失了理智，只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警惕的看着前方围观的“敌人”，似乎谁要上前他就会杀了谁。

瞧见他这副模样，红枝眉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语气焦急却又显得有气无力：“文肆，你清醒一点，不要入魔，不要被心魔控制！你入魔了我就不喜欢你了！你听见没有，清醒过来！”

心魔会唤醒一个人心中所有的恶念，让一个正常人彻底沦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而他，却留下了守护她的本能。

天雷没有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下一道毫不留情的落下，文肆下意识的倾身去挡，可天雷穿透他的身体却没有让他感受到疼痛。

文肆茫然的低头看去，却见红枝的嘴角溢出鲜血，眉心泛着极淡极小的光泽，恰似心形。

这熟悉的印记唤醒他的记忆，黑雾慢慢消散，文肆理智回笼，他有些茫然，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你何时……学会了同心印？”

红枝眼中带笑，噙着泪道：“你带我去冰泉那天，我曾去过你的书房。”

他研究同心印的手札并未毁掉，藏在了书房里，大抵是想做个纪念，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给翻了出来。

文肆一怔，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原来那么早……她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他救不了她，不只是因为天规森严，更是因为……她抱了必死之心。

这种认知化作绝望席卷全身，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能让他更深刻的体会到这两个字的含义。

眼看下一道天雷正在酝酿着准备往下落，红枝也已经撑到了极限，文肆闭了闭眼，做出了早就做好的决定。

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另一只手半抬起，掌心凝聚浓厚的灵力。

他哑声笑道：“我陪你一起。”

映尧一看这架势便知文肆是准备自毁元神与红枝共死，她急忙跑到天帝身边跪下求情：“法规之外尚有人情，红枝主动认错罪不至死，请天帝容情饶他们一命！”

她重重叩首，旁边有看不下去的仙者也下跪求情道：“青莲仙子是犯了情戒，但她并没有伤害到别人，九道天雷已伤她仙根，请天帝容情。”

启铭也一撩袍摆跪下，别别扭扭的道：“虽然我痛恨鬼族，但是两个孩子相爱而已，罪不致死，请天帝容情。”

周围仙者见此，大多都动了怜悯之心，纷纷下跪，齐声朝天帝喊道：“请天帝容情。”

刑台之上，文肆与红枝皆被这一幕所震撼，原来天宫……并非真的没有人情味。

天帝对此不为所动，天雷却已经已经酝酿够了，天际电光闪过，雷声落下，天雷直劈刑台上的二人。

他们相拥在一起，坦然接受死亡，这一刻，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此事到此为止。】

千里之外的传音之语在天帝脑海里响起的那一刻，他突然出手拦截住了即将劈到目标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