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请罪

天宫，一十四天凌云殿，殿外。

红枝脚步匆匆，至近前时瞥了一眼此间牌匾，眼中有片刻的怔忪，她在人间呆了□□日，可天宫却只过了两刻钟而已。

“青莲仙子？”

忽闻呼唤声，红枝下意识的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一位身穿青袍、容颜俊美的男人，恰好是她熟悉的面孔。

“启铭仙君。”红枝俯首回礼，礼貌客气，“您有什么事吗？”

“你下界了？”启铭皱眉打量着她，语气犹疑，“我这是闻错了吗？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有一股鬼气？”

红枝一怔，她离开素云山后直接来了凌云殿，并未回自己的府邸更换衣物，身上带有文肆的气味也实属正常。

她没有撒谎遮掩，神色不慌不乱，淡笑承认：“启铭仙君不愧是掌管灵药之人，嗅觉果然灵敏。”

启铭没被她的夸赞糊弄过去，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你怎么同鬼族来往？小心被他们诓骗了！”

“多谢仙君提点，此事我心中自有分量。”红枝抬手做邀请姿势，“宴席已经开始了，您请。”

启铭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鬼族狡诈，切勿轻信。”

红枝笑着应下，没有与其争执，启铭曾遭鬼族之人背叛，险些丢了性命酿下大祸，为此对鬼族有很深的成见，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观。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殿，此时殿内歌舞升平，仙僚们推杯换盏，呈现出一片热闹之景。

红枝随便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与身边的人寒暄几句之后，一同欣赏曼妙歌舞。

今日是百花宴，每隔三百年举办一次，恰好这次让她给赶上了。

映尧不喜热闹，更不觉得赏花赏舞有什么意思，一大早跑到她府上撒泼耍赖，邀请她去人间玩。

红枝实在磨不过她，不得已答应，本以为会错过这次百花宴，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想看见的东西还是看见了。

仙子们配合的天衣无缝，舞很美，花极艳。

这是她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景色，大抵也是最后一次了。

酒过三旬，热闹将散之际，红枝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天帝跪拜而下，众人不解她这是何意，未及询问，只听她缓声吐出一句话。

“罪仙红枝，特来向天帝请罪。”

话落，她俯首叩拜，大殿内一片沉寂，无人再出声。

众仙仿佛都被她的话给惊到了，片刻后，一人故作无奈的训斥道：“你这丫头，刚才在殿外我就同你说今日的酒烈的很，莫要贪杯，你怎的如此不听劝，胡说八道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红枝抬头，却见说话的正是启铭，旁边有人跟着附和，给她找台阶下，将她的请罪归功于醉酒玩闹。

红枝眼眶泛红，这些人本与她无甚关系，却自见到她开始就对她照料颇多，甚至在这种时候还为她开脱。

天帝坐在上首，面目温和，淡淡提醒：“青莲，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要付起责任，你可明白？”

一句飘飘然的话，从他口中吐出，却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红枝低下头，语气哽咽，未有犹豫：“罪仙明白，罪仙并未喝醉。”

天帝温声追问，似闲话一般：“你一口一个罪仙，那你且说说，你犯了何罪？”

“天规森严，红枝知法犯法，私动尘心，辜负了诸位前辈的栽培，罪不可恕。”她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红枝甘愿受罚，今日自请革去仙职、剔去仙骨，给诸位一个交代。”

天帝听罢，似乎并不意外，冷哼一声，道：“你才飞升几个月，好的不学，尽学了你那祖宗的坏毛病。”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神要大爱于世，爱一人，爱苍生。”红枝平视前方台阶，半点不曾畏惧，目光坚定，“我认罪，是因为我违反了规矩，但我并不认为神仙有了情感就一定是错误。不入红尘，又怎能切身体会苍生之苦？”

“放肆！”天帝厉声呵斥，“若众仙皆是你这般想法，天宫岂非要乱了套？之所以戒情，便是因为仙神掌生，为求公允，方不得存私！”

话音落地，殿内众仙纷纷起身跪拜，共同承担天帝的怒火，唯有红枝轻轻摇头，“罪仙不敢将想法强加于旁人。”

“你就是想，也没那个本事！”天帝冷哼一声，肃声告诫道，“此念或许适于地仙、散仙，但绝不该存于天神之心。”

“是。”红枝敛眸，“罪仙知错。”

天帝神色缓和了一些，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淡声询问：“本座倒是有个疑问，你为何不选择像你先祖那般瞒天过海，反而当着众仙的面与本座坦白？”

广陵将希望寄托于侥幸，自以为能两头兼顾，可最终还是逃不过责罚，反而因此加重了天帝的怒火。

红枝不想成为他，天帝仁厚，自请罪责或许还能得他几分怜悯，不至于牵连族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