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手机被段以茉丢在车里。

段以茉等交通灯跳到绿灯，穿过人行道，在一家广告词经过喇叭循环念的睡衣店外，有个老人在乞讨。

段以茉看到他只有一条腿，找出几张毛爷爷，放到了他碗里。

“要不我打出租车送雪峰回家，雪峰爸爸，您看呢？”

不知道被她称呼的雪峰爸爸说了什么，段以茉听见一道从温婉转变到无奈的女声：“可是雪峰他不跟我交流，幼儿园其他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我给雪峰订了份炸鸡外卖，他吃过了。”

在一家幼儿园门口，段以茉去排队买了关东煮。

几乎都是附近的居民，见不到别的小朋友了，就一个，他站在老师的手边，低着头。

“老师，我爸爸不来接我了吗？”

老师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里在下雨，她真的……无语死了。

“我爸爸早上说，今天会来接我放学的。”

“什么？”

陆雪峰是班里话最少的一个了，根据所有老师的反应，可以得出。

主要是陆雪峰他说话的声音像蚊子叫一样。

“……”

老师蹲下身，和陆雪峰对视，陆雪峰逃避的扭过了头，成功和段以茉对视上了。

段以茉直起腰，假装自己是在看地上的蚂蚁，被她看的那只蚂蚁因为害羞藏起来啦，她的眼力又不是多么的好，找不到自己看了很长时间的一只蚂蚁了。

“我爸爸，他不想要我了。”

老师贴近了陆雪峰的声带，听见那么一点点。

“别这么说，一定是你乱想的，陆雪峰，你是不是又偷偷玩唐剑的手机了，我告诉你，唐剑的手机这一次是被她妈妈没收了，不是他爸爸来学校没收的，他以后再也没有手机玩了！”

“我说真的。”

陆雪峰说。

“你爸爸对你多好呀，我们班上，你是穿得最英俊的小王子了，连张悦都夸你呢，每个星期一都夸你，张悦不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吗？她都夸你了，说明你在我们班的地位，是有多高啊。”

“我爸爸和梁阿姨，他们两个人星期六就要结婚了。”

陆雪峰的声音像是电视机的音量被人一下子按到了最大。

“……”老师有时候适应能力强大得像BOSS，比如这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要过，你目前只需要保证自己天天在长高，就够了。”

“……”

陆雪峰就差没有说，老师，我不明白。

“那大爷，雪峰就先交给你了，我去趟洗手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笨，老师反手把他丢到了保安亭里。

“别瞎跑。”

段以茉看着那个老保安走到树下抽烟去了，陆雪峰从保安亭“嗖——”的冲出来，她一把拎住他的书包。

“……”陆雪峰仰望着从天而降的段以茉，“梁阿姨。”

“……”

陆雪峰在段以茉的脸上停顿了几分钟，也许，“梁阿姨。”

“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

陆雪峰推开段以茉。

段以茉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臭小子！

劲还不小。

“你可不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

段以茉没听见陆雪峰说什么。

“求求你。”

段以茉听见了。

“你求我什么？我现在兜里一毛钱没有，我可没有骗你。”

“求求你，离我爸爸远一点。”

“……”

段以茉光听见他的一声“爸爸”，联系上下文，他大喊的两声“梁阿姨”，那么，她……还是假装一个字也没听见好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比你看起来有生气多了，至少像一个活人。”段以茉说，“在幼儿园里，我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的，祖国的小花朵，每天放学，额头上都贴着一朵老师奖励给我的小红花。”

“……”

段以茉没看见陆雪峰的白眼。

她继续说：

“在校外，我是妈妈的小宝贝，爸爸的小仙女，亲戚朋友眼中的天之娇女！未来不是科学家，也会是一个社会有卓越贡献的人。”

“卓越。”陆雪峰说，“是一个词语吗？”

“他也可以是一个人名，虽然我不认识叫卓越的人。”段以茉说，“因为，卓是一个百家姓。”

“百家姓是什么？”

和陆雪峰说话是鸡同鸭讲。

段以茉说：“我在练听力，你说的是中文吗？”

“……”陆雪峰很想很想蹦到段以茉的耳旁，说，“你是不是幼儿园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