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圈

溜冰场那件事之后，我是真的很烦江卫兵，但是又不得不跟他称兄道弟，因为我要去他家蹭澡洗。

虽然我的身体是男的，可心里是个女的，我受不了男澡堂！

那一天江卫兵搂着我的肩，笑容猥琐地约我去洗澡，可把我给吓坏了。

虽然我喜欢看帅哥，但不用全都看，会做恶梦！

他虽然和我是室友，但自己在城里有其他房子，还不止一套，他的房子里有独立浴室，在这个年代堪比天堂。

真是羡慕这种官二代，不像我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只能住单位的集体宿舍。

而且在这个身体里生活越久，我越觉得矛盾。

看美女的话，感觉像个变态；可色迷迷地看男人，感觉更像个变态！

我只能无欲无求。

于是我的好名声也在四处流传，711厂的工程师许子霖，学历高人品佳，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我好想哭。

而传播这个称号的人是黎小燕，我知道她是怕跟我传出绯闻。

她的心还是江卫兵的。

黎小燕看不上我，因为我穷。她眼高于顶，只喜欢高富帅。

但是我又何尝看得上她？

周末我从江卫兵家洗完澡，香喷喷的一个人上街溜达，遛着遛着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这是我童年的居所，早就被拆了，而眼前的破旧的墙角，以及不远处那片菜地，似曾相识，却又不同。

记忆会美化一些东西，它曾经是我心中的游乐场，现在看来，不过是个乱糟糟的城乡结合部罢了。

上一次来还是陪黎小燕，她崴了脚，我送她回家，她不让我送到门边，只是到巷子口。

我知道她防着我。

呵，黎小燕，从年轻时起就这副德行，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正要转身离去，迎面撞上个挑桶的老头，桶“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溅出了黄色的液体。

我的天，这什么味道!这不是泔水吗？

我捂住鼻子正想骂人，突然感觉这个老头似曾相识。

“外公？”

还好我没叫出来，不然他要以为我是神经病。

我不会认错，我的外公叫黎有德，他的左眼有个伤疤，据说是当年躲日本人留下的，看起来很吓人。

别人家的小孩都怕他，我却不怕，因为小时候他最疼我，经常给我做好吃的。

他在我6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那天我哭得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我的眼眶突如其来地湿了，根本不受控制。

“小伙子，撞疼你啦？”

他以为我是被撞的，也好，总比当成神经病强。

我忍住眼泪，“没事。”

他手里提着扁担，扁担两端提着两个桶，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扁担这种东西。

这真是个神奇的年代，城市中心繁华喧闹，城市边缘却好像停留在上个世纪。

我想跟他多呆一会，于是开始没话找话，“老伯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自己挑泔水啊？”

“是啊，挑了喂猪。”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家旁边好像有个猪圈，不过我出生之后就拆掉了，原来我妈以前还养过猪,笑死我了!

他挑起泔水桶准备离开，我看他瘦弱的身形颤颤巍巍，忍不住开口，“我帮你挑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他的眼神忽然亮了。

“那怎么好意思？”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扁担都快塞我手里了。

我说这个年代的人怎么都这么自来熟，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好不容易放下两桶泔水，我都快被臭晕过去了，旁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圈？

我莫名有点兴奋，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猪圈呢！

我探过头往里看，一块10平方左右的场地，里面搭着棚架，下面垫着稻草，外面是水泥砌的食槽。

里面有2只大猪在睡觉，3只小的在外面追着玩，肥嘟嘟的，还怪可爱！

想起我妈说我是猪，我哪有猪过得好，猪又不用学习！

外公在旁边拎起泔水桶又放下，“哎哟年纪大了，都提不动了。”说完眼睛看着我。

不是，什么意思？讹上我了是吧！

但是现场只有一个老头，一个青壮年，而这个老头是我最喜欢的外公。

行吧，今天就当我来尽孝了。

“外……老伯我帮你吧，要怎么弄你告诉我。”

“那怎么好意思？”

嘿，我看你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在外公的指挥下，我喂了猪，洗了猪圈，收拾了棚架，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