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
剑横劈,灵力压得顾寒生单膝而跪:“顾师弟,你的喜欢多金贵啊,那我问你,你能娶她吗?能为她抵抗身后的世家吗?能护得住她吗?”
“你不能!”郁岁用剑抵在他心口:“现在,还说喜欢吗?”
顾寒生眸光复杂,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似下定决心,抬手握住修罗剑,往自己心口送了几分,鲜血霎时淋漓,他忍痛抬头道:
“也许我现在做不到,但我会用性命护好她,请郁师姐信我。”
郁岁拔出修罗,顾寒生往后倒时被夏梦抱在了怀里,这个总是笑脸迎人的小姑娘掉了眼泪,咬着唇哭得可怜。
顾寒生抬起染血的指尖,似乎是怕弄脏了她的脸,又蜷紧了指骨,轻声道:“我不会死,你别哭啊。”
郁岁重重叹息一声。
她弯腰封住顾寒生的穴位,又取出一瓶丹药给夏梦:“喂他吃。”
小丫头愣道:“郁姑娘不怪我了?”
“怪你们什么?”郁岁根本没有听信那个怂货男弟子的话,从旁人口中了解另一个人本身就不够明智。她以剑相逼,无非是想试一试少年人的真心。
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她要看顾寒生有没有担当,能不能扛事。
很简单,怕死的男人十个有九个自私,会在生死关头舍弃一切,包括他口口声声爱着的你。
郁岁转过身,在衣袖上把剑尖擦干净,任由漫天的芦苇絮停在眼睫,她难得温柔道:“夏梦,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你要想好。”
俏丽动人的小姑娘垂下头,掩住眸中的愧疚:“谢谢郁姐姐。”
郁岁以剑拨开芦苇丛,迎着夕阳往前走,只留下一句:“有空的话,带他回雾渺峰吃饭。”
*
郁岁转头就去了无量峰。
顾师弟的席没吃上,能蹭顿师叔的饭也行,反正江随苦谁都不会苦自己。
郁岁想从他手里要一个人,花魁娘子林碧玉,也是瓮城林家仅存的铸剑师。
山路曲折,郁岁琢磨着怎么提。
二师叔要是不给,她连抢都想好了。
然而,江随这回大方的很。
金瓦玉砖的大殿内没有了往日的热闹,红裳如枫的青年立在窗边,伸手拨弄那枝低垂的白玉兰,咳嗽一声道:“想要就拿去吧。”
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物件。
郁岁觉得奇怪:“二师叔,你殿中那些解语花呢?”
“你是说那些女子?都遣散了。”江随回眸,侧脸在天光下白得透明,精致的眉目也似花谢般黯淡,整个人有一种难言的清苦。
郁岁怔愣后道:“病了?”
“还死不了。”江随指着不远处的楼阁,“她在里面,等你许久了。”
“你……不提要求?”郁岁有些意外,他既没有再说让她做炉鼎的胡话,也没有当成交易,就这么让她领人走?
江随忽而轻笑一声:“师侄,林碧玉归你了,至于代价,有人会给我。”
他转过身,摩挲着指尖一枚小巧的书签,琉璃质地十分轻薄,能透出内嵌的桂花。
郁岁没能看见,她要是瞧了,定能认出这是她还给小师叔谢琅的那枚。
他还欠她一个心愿。
窗外的云层下压,遮住了日光,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郁岁打算告辞,江随却叫住她:“你要挑战轩辕敬?”
郁岁道:“是。”
青年摇头失笑:“不愧是你啊,难怪他会来求我。”
郁岁听懂了,她朝江随拱手辞别,没去找林碧玉,反而沿着长廊走到尽处,再翻墙到隔壁。
一墙之隔是“无尘居”。
入目一片素雅,隐于云雾的建筑似画中水墨,清淡出尘。
“喵”,一声猫叫打断了这种宁静,郁岁抬头,二层阁楼上,谢琅坐在木质栏杆旁,背后是镂空的大窗,翠绿的青竹随风摇曳。
他在这景致中一点也不突兀,就连身下的乌木轮椅也透出几分古拙。
郁岁朝他颔首,行弟子礼:“小师叔,今日之事多谢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少女还是立在那棵桂花树下,眉眼却脱去了两年前的稚嫩,眼底的笑意也收敛了,只余一点冷淡。
谢琅袖中的手握紧,没有说话,就这般看着她,许久才说:“要下雨了,拿把伞再走吧。”
郁岁笑着拒绝:“多谢小师叔好意,可我已经过了怕风雨的年纪了。”她转身离开,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远。
谢琅松开掌心,有鲜血涓流坠滴,江随过来便瞧见了,他摇开折扇笑道:“谢无尘,承认吧……”
“她是你渡不了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