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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有让他觉得悲哀,甚至连卑微都不曾有,只燃起他心中连绵的恨意。
而真正的卑微,
是从遇见她开始。
*
上元节,花灯会。
妘妙是下江南来捉妖的。
她那年十三岁,已修得金丹,是修真界前所未有的绝世天才,比起玄真还要早一年。
作为昀天宗那一辈的大师姐,师门的希望,她早早就下山历练,一路斩妖伏魔,来到姑苏。
根据线索,有只披人i皮喝人血的大妖就藏在城内,还专挑妙龄女子下手,谁家有喜事,谁家的新娘就难逃一劫。
慢慢的,白事越来越多。
都说昀天宗的弟子逢乱必出,是宗门楷模,大家也都以为妘妙是行善积德,可只有红衣少女自己清楚,她就想挣点灵石。
然后给自己的宝贝剑买新衣裳,或者说新剑鞘,别人只有一个宝贝,她有修罗和菩萨两个宝贝,当然得多打几份工。
她是大师姐,按照师父的意思,要带头拼命卷起来。
是夜,妘妙踏进灯火通明的花城,在小桥流水的氛围下闲逛,顺便打听哪家有好事在即,她好代替新娘子会会大妖。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妘妙没有把两柄剑背在身后,通通收进储物袋,又挑了盏精致的小老虎花灯,顺着人流四处张望。
这里比昀天宗热闹多了。
妘妙再如何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她看似冷清淡泊,其实最喜欢红尘里的热闹。
想到师父的告诫,妘妙打消了喝两碗桃花酒的想法,只买了些青梅味的糕点和桂花红糖,就着竹筒里已经凉透的雪芽茶慢慢吃。
凉了的日铸雪芽口感差很多。
妘妙略一皱眉,拍拍手继续往前转,哪里人多去哪里,就像没见过热闹那样。
她也的确如此。
从小就被测出骨骼清奇,养在深山拼命修炼,甚至有望成为继玄真之后第二个飞升的修士。
人人都对她寄予厚望,妘妙也不敢松懈,所以哪怕路过戏楼,也忍着好奇和向往没有走进去。
听师弟师妹们说,戏楼里有众生百态,都融在咿咿呀呀的唱腔里,还有浓墨重彩的装扮,舞剑耍花枪,有趣极了。
妘妙压下心思,目不斜视,继续往热闹堆里钻,她并不知道自己生得好看,不知不觉就惹来好几个俊俏少年郎的搭讪。
少女的眉眼如冰似雪,高不可攀,说出的话却很接地气。
“你说一起听曲儿?不去,我欠了许多修仙贷,忙着挣钱,麻烦让一让。”
别妨碍我暴富。
妘妙的拒绝简单干脆,她找准机会往人堆里扎,终于挤到前排,也看清了所谓最热闹的是什么。
妘妙的眉眼忽地冷了下来。
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单纯,从来没见过人类对同类的倾轧,何况那笼子里的少年也不过十岁左右,即便是妖怪,也不可能是那个披人i皮喝人血的大妖。
为了防止误判,妘妙白皙如玉的手指微蜷,放至唇边,轻轻吹响口哨。
不多时,在天空中盘旋的雪白鹰隼就落在她肩头,这只海东青凶得很,是魔修克星,却没有出于本能去啄笼子里那所谓妖怪的眼睛。
这就证明,哪怕小妖怪有狗耳朵,也不是纯粹的魔修。
更不是那个染满血腥的大妖。
妘妙提着花灯走近。
灯影幢幢,少女弯腰,微歪头道:“小妖怪,你还好吗?”
她怕吓着他,就像怕吓着孱弱的小动物,所以牢记着师父说的,舒眉展目,露出一个笑容。
少女生得冷俏,笑容更是清丽脱俗,恰似花枝破冰,她年纪小,雪肤乌发,一抹红发带就足够叫人记在心里。
那是贺兰安念念不忘的亮色。
也是他大半年以来,唯一受到的善待和温柔,已经太久没有人问他还好不好了。
少年动了动苍白的泛着死皮的唇,嗓音嘶哑:“你……也想揪我的耳朵吗?”
妘妙愣了愣,周围已经有杂技班的学徒拿着收钱的铜锣过来,示意妘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长睫微眨:“你们没看到,他的耳朵被撕裂了吗?”
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开,尤可见是陈年旧伤,让妘妙心生恻隐。
学徒被她的漂亮晃花了眼,口无遮拦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姑娘就是杀了他也无关紧要。”
妘妙的瞳孔微微放大。
太不可思议了。
她反问道:“那我要救他呢?”
少女的声音很轻,还是惹得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仍旧是学徒跟她说:“小姑娘,救他比杀他难多了。”
班主怎么会舍得这棵摇钱树?
何况这个笼子里的少年体质特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