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涂地
的办法。
可怜数州百姓,权力场中的皆大欢喜,那个“皆”字,从不曾包含过他们。他们始终不见天日,从前,现在,将来。
也真真是笑话,她说过他君子皮囊,文人风骨,偏偏而今他声名狼藉。他从小立志,笃行为民,却要是奸臣之后,又一个奸臣了。
虞慎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的选择,也即他的宿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时候对于虞慎来说,急促而规律的马蹄声已经算是一种告慰。一声声锤击在耳边,震颤在骨肉之间,都是在暗示他自己。
这一次,他不会晚,他没有来晚。
可自从踏入晋康城的地界,他便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灰烬的味道。
哪里起火了,他一面在御道疾驰,一面四看,寻找黑烟升起处,他没有看见,只有三三两两落单的兵卒从他马腿边一掠而过。
没有烈焰,没有烽烟,没有列阵。
河两岸诸市皆闭,显然是一闻到兵刃的腥气就躲得远远的。远离台城的民居全都抵上了门,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豁开一点缝隙往外瞧,与虞慎一行人一对视,吓得赶紧又缩回去了。
他看见传闻中“修成巷”的额枋,立刻调转方向向它而去。
原来那股灰烬的味道是从孔阳舍中飘出的——何氏族居的孔阳舍。
“去!赶紧去找!”虞慎挥动他的手,南风跳下马。
虞慎也把马一扔,狂奔入内——沿途青石地面,到处都散落着黑红的箭支,已经燃烧尽,一点儿火星子都没有了。而那些中箭的木制灯盏、灯笼、竹片挂帘……也都可怜地脱垂下地,一片狼藉。
前院前堂,中箭的尸体不计其数,他们一行人踩着空隙,也不免被还没有干透的血滩撂倒,虞慎走得太急,一下子滑坐到凝结的血泊里,他愣了一下,就这愣神的功夫,他抬眼看到孔阳舍中的全貌:这里的人大多连衣服都没有穿好,甚至还有几个鞋都没有穿,他们一定是在半夜感觉火起,本以为是起来救火的,可是一出到空旷处,就被高处埋伏的弓手用箭射死,一个个,不过是些伺候人以求一口粮的家仆,却稀里糊涂地死掉了。
有人把虞慎扶起来,他两只手都下意识地撑过地,满手血污,他在衣服上蹭了手,继续往里走。
她不会在这里,虞慎告诉自己,她可不能在这里,她那样的女子,绝不可以连死于何人之手都不清楚,绝不可以,那不仅仅是死亡了,那简直是羞辱。虞慎往内堂赶去,可是这时候他却听到南风高声喊起来。
“公子!公子!”
他心一紧,该不会——
三步并作两步,他从没有觉得呼吸这么不重要过。
南风手里提着一个女子的臂膀,那女子满面尘灰烟火色,都快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她像疯了一般,要掐自己的脖子,好像想自己把自己给掐死。
“松开!干什么你,松开!”南风举起她的胳膊甩来甩去,企图阻止她疯狂的行为。
虞慎终于抢到面前,知道这样不济事,他任南风抓着她,自己仔细辨认她的脸——这张脸可不陌生,他认出来这个疯狂的女子,正是何夕贴身伺候的那个丫头。
“寒枝!”虞慎捧起她的脑袋,让她能更清楚看见自己是谁,“寒枝,你家姑娘呢?你家姑娘在哪里?”
寒枝努力瞪大她的眼睛,虞慎要南风自己先镇定下来,不许动粗,他轻轻拍打寒枝的脸庞,柔声又问。
问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姑娘……”
寒枝仿佛梦醒,她喃喃地重复:“姑娘,姑娘……”
她并没告诉虞慎她的姑娘在哪儿,相反,她奋力挣扎,挣扎开南风的束缚,她扑到虞慎怀里面,“哇——”的一下哭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虞慎被她撞倒,摔在地上,但他甚至没有暂停拍打她的肩膀。
寒枝大哭,她蹬着腿,像一只绝望的兔子,喊着,哭着。
“姑娘!姑娘!他们拿弓弦把夫人勒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