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沟为界
师,岂有罢休之理?必定向南、向东推进,到时候就麻烦了。”
何夕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可惜虞慎没有注意到,他正低头看着乌压压的船板上自己的鞋,他那双打从跟何夕一见面就穿着的靴子如今满是泥泞,且已经磨损得不堪了。
何夕放下她弓起的双腿,毡毯也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肩上完全滑落下来,她站起身,凑近虞慎,将他逼在不可退之境,何夕将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腰腹之前,偏头看了看他的鞋。
“你刚才说,国蛀,是从里面开始,想必破敌也一样,须从内部瓦解,方能事半功倍。”
虞慎极力秉着呼吸,他感到面前人的压迫,他把指甲全都暗暗攥进手心里去,他此时有一些惊疑,因为他面上神情是那样怪异,但更有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兴奋,一下又一下,在他皮肤下面汩汩涌动——她不止于一次,让他感觉到她的冷静的力量,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女人是一等一的狐狸,他为此感到荣幸。
何夕的五指从上往下一寸一寸地缓慢移动,她的眉目以下那些热意向四周蔓延开去,顷刻间她的面颊尽显桃花之态,看得人心醉神迷,只是,她的眼睛里面是毫不相关、毫不相称的凛冽。
“要想内部瓦解敌军的势力,前秦与北赵族类之分,世代之仇,此次南掠分赃之不均,都是一道道裂隙,而唯一的最好的引子,就只能是元烈。想来那元烈,必在北赵主军之中,而北赵主力,必在孟津与平津关之外。”
何夕倾身向前,虞慎甚至可以敏锐的闻到她头发里侵袭出来的那缕幽香,那种香气他自从沾染过,便像梦一样,每每和他的梦境缠绕在一起,他再熟悉不过了。至于何夕说了什么,他只潦草地听着,他好像全听见了,又好像根本没办法立刻明白她的暗示,直到何夕的呼吸扑在他的喉头,她的声音过于近地钻进他的脑袋。
“南风对你须臾不离,可是当你出现在生尘堂的时候,他却不在——你派他去哪里了?”
她一早留意到这个,却一路上只字未提——
虞慎惊了一下,他旋即意识到何夕不像他,她一点儿都没有沉溺,她更像是逗他,或是带着一丁点儿的恶意来嘲讽他。
“是派去了元烈那儿?还是雍州?是元烈那里对吧,你既然都已经在京城露面了。”
他失落地闪到一边,再看何夕时,她嘴角一勾,泄露出一瞬间的笑意,可是那笑还没来得及在脸上挂住,她眉心一抽搐,眼睛里却全是了无掩饰的痛苦。
“你说你是为了我,全天下都会以为你是为了我,但你是吗?”
何夕声气不弱,甚至有一些刻意揭破的残忍,对他,也是对她自己。
虞慎不得已将眼神撤向一边,默不作声。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她要这样,她该知道他不是。
在那种不安的颤抖中,他感到眼眶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眼眶什么时候蓄了满满的泪,紧接着,一颗一颗掉落了下来,不争气的皱缩的鼻梁也在颤抖,虞慎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他咬咬嘴唇,却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我敬你一心许国,也谢你一路护送,但我是我,你是你,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你休想用那些情分之说来误导我。”
何夕看着被自己刺激到的他只摇着头无措,又垂下头的样子,她看到他的身影落在江心,颤抖着,显得分外落寞。
晋康会是怎样的局面她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以她对父亲的了解,断不容虞氏与自己平分春色,虞导呢,那个人的父亲,弑君之徒岂会是甘于屈居人下之辈?她与他……这真是一个无比糟糕的时机啊。
她要怎样才能避免这一切?或者她究竟该如何,才能结束这一切?
眼前人眉心微蹙,眼睛红红,何夕拼命抑制自己脑袋里涌动的疯狂念头。她不可以这样,尤其是现在。她心里感到有十分的憋屈,可她既已假装会错了意,就势必要坚持到底。
风呜呜地从他们两个之间挤过,他们俩好像站着没有动,却又好像被夜风撕开了巨大的口子,两个人之间隔绝了无数的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