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之机
阮一独总算把焦躁的坐骑安抚稳定,长吐一口气,正身却发现,视野里那两匹肥美的马儿已停住了脚,而它们身侧突然多了两个女子,一红一绿,在冬日贫瘠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惹眼,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听说京中女子都不兴骑马的。”他盯着红绿嘟囔道。
“按理说是这样……”石翦眉头微皱。石栩栩给他的信里的确这样写着:京中女子以含蓄蕴藉为美,不尚骑马,因此骑术荒废,是时俗所化,也并无可憾……
向时,她骑马的英姿深深刻印在石翦的脑海中,他好不容易才接受长姐是因为所谓时俗,或者因为身体不好,才放弃了曾经最喜爱的东西,可是眼前的景象又叫他疑惑。
那绿衣女子分明娴熟,将另一个扶上马后,正挨着马跟她嘱咐,又把缰绳交到那人的手里。
“哥,”阮一独声音有些犹疑,“那红衣裳的好像不太会骑啊,她那匹马看起来脾气可烈,不太合适吧。”
石翦面色一凛,紧盯着那里。
果然,那匹如绸缎般油亮顺滑的红棕大马,被上面的红衣小女子紧紧勒缰一刺激,开始跺蹄,绿衣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分秒间,马脚下全乱,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那马驮着红衣女子飞一般地跑起来。
“不好!”石翦惶然。
那马那人,沿着水岸狂奔不止,一下子掠过黑骏去。
却见黑骏旁立着的女子迅速反应,她静时看起来颀长轻弱,翻身上马却极为迅捷轻盈,层叠的裙边划出一道弧形,像是黄昏日落后群山之外剩余的那线淡淡的天光。
那匹黑骏动起来,线条美丽,气势雄健,一看即知不是中原马,但在她身下,驯顺得几乎和那段她手中的缰绳融而为一。
阮一独听得石翎“嚯”了一声。
碎石滩上,又是一匹棕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黑骏身畔呼啸而过,上面女子一身庭芜绿,她骑术了得,动作却不自如,显然是为方才的错失而自恼。
她的马四蹄雪白,疾踏在浅水里,溅起数尺的白花。
“手给我!手给我呀!”
她见抓不着人,又赶着要抢女子的缰绳,只是几次都不如意,眼见得越离越远,她尽全力要去够那女孩的衣裙也不能。
“啊——啊——啊啊!!!”
女子的尖叫划破滞闷的空气。
美人霁色的裙裳飘在那马后,随着马尾狂舞。那小女子嘴张得见胃,眼睛却吓闭起来,全身紧成一团,两只小臂僵握着绳,尖叫声就没停过。
下面的人群也沸腾了。
“给她呀!手给她呀!嗐呀……”
众人听她尖声喊,都捏一把汗,骚乱声里掺杂了叫喊,可惜那女子只顾着尖叫,尚且没有坐正,身体后倾,全身都因恐惧而僵持着,哪里听得进去任何一个字。
“这可不成!”阮一独拧起眉头。
他一拍马臀,身下老马跳将起来,带着他绝尘而去。
“欸!”石翎慢了一拍,却也毅然鞭马,咬在阮一独后面追去。
石翦有那片刻的失神,便蓦然被留下一个呆坐马上。
他听着迅速远去的马蹄声,迟钝地自言自语道:“这一个……”
他的目光追随最落后的那人,她伏腰策马,神色不乱,她的黑马是一望而知最为矫健的,在马匹的震荡下,她一身远山紫的绸缎如同波浪一样翻卷,长而黑的头发如同身下马鬃一样飘洒舞动。
石翦怔怔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旧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她终得以赶上前马,石翦料她也许能勉强拉过红衣女子,但她却并没伸手去够她的缰绳,或是她的胳膊,她从怀里迅疾地抽出了什么东西,猛地往红衣女孩的马脖子上一扎。
石翦只感觉日光经她一反,晃了一眼,他瞪大眼睛梗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红鬃马惨烈地嘶鸣一声,一股猩红的液体从两女子并身飘扬的绸缎里喷涌而出……
那女子趁机夺了红衣女的手,将她拉离那具嘶鸣的身体,一手控绳将自己□□黑骏逼停,一眨眼间,那匹伤极的烈马已喷血冲向百米之外,跪倒在浅水洼中。
她们脱身下马,众人都奔了过去,只见紫衣女回身,冷瞪了一眼仍在马上的绿衣女子,却将手中那把匕首归鞘,随即换上温柔神色劝慰起那个吓傻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