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康非乐
不是早早准备了送给郡主的礼物吗?怎么没见着?”
“嘘——”
司马道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杨逍抿嘴。
其实何夕早从仆役那边知晓太子早晨来时牵了一头小羊羔——这定是杨逍的主意。她想起小时候,舅舅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宅里从不用羊做菜,因此庄上缴纳的羊来,经常是养在偏院,往往生了几茬小羊都还处理不掉。因此,何夕常溜去羊圈看小羊羔,逗小羊羔。有时候杨逍也来一起。她们“咩”叫一声,十几只小羊羔也争先恐后“咩咩”地叫着回应,听岔了的时候,就好像被这些白乎乎、软绵绵的小东西追着喊着叫阿娘似的。她们每次都笑。
何夕想起往事,又看着他二人,心里莫名有些羡慕——司马道贵而美,杨逍有倾城之姿,就这样一高一低一站一坐,两个人低声絮语,实在是有恩爱夫妻的意思。
康乐在旁笑嘻嘻地插话道:“皇嫂怀了小孩子,怎么她都还不说胸闷气短,就太子哥哥先嚷起来了?定是太子哥哥每天陪着嫂嫂,看嫂嫂宫里供应的点心丰盛,忍不住,狠狠地偷吃了,胀出来的症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夕一向关心太子之事,这便观察他的脸,果然是微微青白,嘴唇还有点儿发乌。这却并不是什么饱胀该有的脸色。
她本已靠回竹榻上,却又一下子坐起身来,担忧道:“殿下的脸色的确不好,这阵子可有觉得饮食、睡眠上,有什么不妥吗?”
“没事,没事。”杨逍打圆场似的扭头看看背后站立着的太子,好像同样担心,好像又是有些害怕。
何夕见她惶恐,也才意识到,近来太子多陪着她,若是饮食睡眠真出了什么岔子,难免要见责于她,也难怪她突然紧张。
司马道应该也意识到了,他宠溺地把手掌托在她脸颊下,宽慰道:“时气嘛,人食五谷,哪可能没有三病两痛呢?”
何夕看着杨逍眉关紧锁的模样,她被太子钳着头,颇不适意,竟像是哀求似的看向自己。何夕有些失措。
不料康乐却开口直接道:“这有什么,太子哥哥有不舒适的地方,咱们这里现有一个神医弟子,让夕儿姐姐给你把脉看看不就行了。”
杨逍看上去更加惊慌了。
何夕本就有此意,只是她不好提,康乐既然直言,她也乐然,便向司马道笑道:“臣女有几个月不曾练习了,不如今日,太子哥哥让我号号脉试试?”
司马道倒是觉得没太必要,但也没必要拒绝,他指着何夕宽松的衣带道:“妹妹自己都病着,今日带她本就是来探望你的,怎么好又劳动你?”
“来嘛,太子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何夕笑着跪坐在竹榻上,直起脊背,撸起大袖,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她精神头好似不错,司马道一笑,松脱开杨逍的肩膀,走去侧坐在竹榻上,把右手手腕露出来给何夕。
“那就来吧。”
何夕笑着把手指搭上去。
日光从竹间洒到凉棚上,又透过青绿的棚纱落到竹榻上,上下一色,就连她脸上的那两只小梨涡好像都盛满了绿意。
她笑而露齿,眼里机警的光一闪而过。
“哥哥怎么没跟太子殿下一起过来?”她温然一问,不知到底是分散太子的注意,还是分散自己。
“你哥哥升了官,查了盐政,哪里还有清闲呢。”
“难道我生辰这一天,他敢不来?”她依旧笑着,可是嘴角牵动,挤着梨涡依旧。
“他……”
太子说的话,渐渐成为无意义的碎声,何夕努力维持面色不变,可是太难了,越诊下去越发不对。太子的脉象,甚至不能用“不妙”两字轻描淡写带过。
简直是糟糕透顶。
更麻烦的是,这样的糟糕,绝非时气所致,必是人为。何夕努力克制,但心里的怀疑在这安宁的时光中越长越大,迅速弥漫成她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
可是她还是笑的。
“怎么样?”
她慢悠悠收回手,冲着司马道抱怨:“完了,本就医术平平,这许久不练,摸不出个所以然了,等师叔们回来发现了,不要我管生尘堂了可怎么办呀。”